想这回总该害怕求饶了吧。
萱草倒的确开口了,经过长久的沉默以后,他用沙哑的嗓子轻轻吐出一句话:
“所信非人……两只畜生,呸。”
决苕瞬间疯了,后退出七、八步,随手揪一名下人过来,在他身上用力擦手,好像手上沾了碰到皮肤便会致命的毒药一般,实际上,上面什么也没有。他一边擦,一边高喊:“杀了他!打死他!不,打死太便宜他了,去柴房拿斧头过来,把他的胳膊腿都砍下来!我要看他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杂役听懵了,他们又不是刽子手,用鞭子抽几下还可以,哪做过砍人手足的事情?几个人心虚地对视,斧子拿过来,谁也不敢动,索性奉到决苕面前。
决苕双眼通红,接了斧子便真要动手。杂役们又战战兢兢看向决陵,发现他们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二公子也很不对劲,眼中全是平时压抑的怒火,还有很明显的疯狂之色,与平时判若两人。
芍药不停纠缠,终于把看守的护院惹烦了,想着一个小丫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放她进门了。谁知进去还没有一盏茶时间,她又急吼吼跑出来,在门口跌了一个跟头,匆匆抹一把眼泪跑走了。
为首护院骂道:“怎么回事儿?哭爹喊娘地要进去,进去了又要出来,哪儿来的这么不懂规矩的货色?!”
旁边人道:“这院儿里的人都这样,也就你好心,真让她进去,可别是进去对口供了吧?”
那护院想了想,无所谓地回答:“都当场抓住了,还有什么可对的,随便她。”
芍药带着满心的疑问和自责撒腿狂奔,祈祷自己还赶得上,可决陵的人比那几个护院难对付多了,她再怎么解释是自己的错也没有用。正苦苦哀求着,突然有个杂役像泥鳅一样从院门里挤出来,推开她跑到老槐树下呕吐,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芍药连忙跟过去,拉住他问:“里面怎么样了?有没有动家法?”
杂役挥开她,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双腿直打颤。
芍药从他的布鞋上捕捉到几滴溅上去的鲜血,差点吓晕过去。以前那两位主子欺负人,总有怕被发现,面上不好看的顾忌,现在老爷不管了,里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她怎么那么傻呢?如果只是偷偷把茶倒了,然后和自己家公子一起守在院子里等老爷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说不定公子还能在老爷心里留下个好形象,父子间的隔阂能薄一些。
现在变成这样,都怪她一时冲动。
习惯了自责的姑娘在院门口团团转,她家公子需要她,她必须想出好办法。远处一名紫棠色长裙的女子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缓步而来,芍药见是小姐来了,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冲上前不由分说地磕了几个响头:
“小姐!求您劝劝二公子和三公子吧!我家公子……还有萱草公子都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了!我们……我们……”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不停地磕头。决玉簪本就是听到了传言,才来一探究竟的,唤了身旁的丫鬟把她搀起来,柔声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咱们决府规矩严格,下人之间都未曾发生过那种事,怎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爹果真看清楚了?”
芍药忙道:“是误会,是误会!求小姐帮我们公子说句话吧!”
决玉簪垂下眼睛,犹豫道:“此事非同小可,总得问清楚了以后再决定。我从来都待在内院,没跟大哥接触过,那位小弟,也只在爹认子的时候说过一两句话,如是误会,我必要劝劝,如不是……”
她望向院门,转而道:“是非总有定数,你莫着急,等我问后再说吧。”
正这时,看门的几名下人终于选出一个,小步跑过来,对决玉簪恭敬道:“小姐,二公子和三公子正在跟萱草公子谈心,现在不方便见您,您为何事而来?不妨让小的进去传话。”
芍药不管不顾地嚷道:“什么谈心?刚才出来那人的鞋上明明有血!”
决玉簪秀眉皱起,那下人连忙道:“确实是在谈心,姑娘想必看错了,是溅了二公子画画用的颜料吧。”说着用身体挡在决玉簪和芍药之间,一面隐蔽地推了芍药一把,一面做出请的手势,道:“小姐跟我到后边的会客厅去等吧,两位公子谈完便去找您。”
芍药心跳如擂鼓,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快去,快阻止决陵和决苕,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她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抓住决玉簪的裙摆,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决玉簪被那下人极力推荐去会客厅等待,下人的手差点碰上她的胳膊,她矜持地挪开半步,顺着下人的手势走,感到裙摆被人拉扯,回头一看,无奈地摇头:
“你别急,就算哥哥一时生气罚了他,最后总会还他公道的,男子汉怎么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要扯别人的裙子,不雅观。”
决玉簪温柔却残忍地剥下芍药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拍了两下手背,算是安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芍药跟随决明在决府住了十年有余,曾经领不到吃食饿了两天;曾经快要病死而无人问津;更曾被下人围追堵截,打得鼻青脸肿,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地方真正是个吃人的地狱。
或许她带着公子早早逃了,远赴他乡做些平凡人的活计,才是正确的选择。
约半个时辰过去,那红椿木筑造的大门终于被人一脚踹开。
决苕一向不学无术贪图享乐,平时哪里掀得开这么厚的木门,今日却像吃错了什么药一般,手舞足蹈地往外闯,完全没嚷嚷脚疼。他就像一只躁动的驴子,衣衫不整,四个蹄子乱踢,动作夸张异常,整个人没来由地亢奋,朝看门下人高声喊道:“里面的事情处理完了!……对,完了!哈哈哈,还有谁?!刚才那谁来找我?对没错……你们几个,带路!”
他前言不搭后语,几名下人艰难地分辨他的意思,可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找谁,只不停地叫人带路。
决陵也从里面大摇大摆走出来,撑在门边防止自己摔倒,用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语调,兴奋且快速地道:“玉簪找我?是不是找我?带我去!”
下人这回听明白了,搀扶着两个主子摇摇晃晃地向会客厅走,两人身上都有明显的几块血迹,衣服下摆处尤为集中,下人不敢多问,簇拥着两人慢慢走,还需时不时哄着像是喝醉了的决苕,告诉他现在要去见的是谁。
路过瘫在地上的芍药时,决苕顿住脚步,颇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她。往常看到芍药,他都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马上叫人赶开,现在却仿佛不认识她,用一种轻佻、评价的目光看她,在粉色纱衣上来回扫了几轮,不认同地摇头,又催促下人们:“这个不好……去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