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脖子。

普通人被掐住脖子，应该发不出声音才对，这鬼却张大嘴，发出痛苦的嘶鸣，只是前两次叫得太大声，现在明显弱了许多。

决明把瘦鬼嫌弃地丢到一边，令护院拖走，自己清清嗓子，趾高气昂道：“各位宾客，请往我手中看，这便是咱们城最珍贵的萱草，以后我们不仅能在初夏欣赏它，九月与十月，我们也能看到它盛开的美景！”

他嘴上让大家看，却并不把花盆扬起来，仍用衣袖挡着，而他所要求的五体投地，如果不算数目，其实不难做到，低阶怨鬼都会自动服从高阶怨鬼的命令，他只要释放鬼气，“宾客”们自然就趴下了。肖宵和顾之行在他来时便躲到假山后面，照顾之行的性格，让他对怨鬼低头，不如拿剑捅了他。

所幸他俩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决明环顾四周，没发现他们，满意地点点头，又突然皱眉道：“看来大家都觉得这花很美，但是！容我提醒你们，萱草不仅仅是咱们城最美丽、最珍贵的花，同时也是城主夫人，也就是我的夫人的名讳，各位务必要尊敬萱草，不得做出任何轻视、侮辱的行为，违者后果自负！”

说罢，他望向远处，生动的脸上尽是怀恋与企盼。如果这里不是阴森凋敝的鬼城，而是月下的一处山中凉亭，或是风平潋滟的江河岸边，他多么像一个痴心等待恋人悠悠而来的情种，风雨无阻地眺望着心中人可能归来的方向。

他静静望了一会儿，脸上只出现一瞬间的失望，随即换回趾高气昂的样子，继续道：“花大家已经看过了，既然今日大喜，萱草盛放，我作为城主，当然要用好东西招待大家。正巧，今儿抓到一名擅闯咱们城的异类。”

队伍中两名杂役应声出列，众鬼这才看见他们手中押了一名女子，做修道之人装扮，身材窈窕，粉面似远山芙蓉，风姿妍丽，衣服有几处浸着鲜血，一头乌发也散了，凌乱地贴在脸庞和脖颈上，却不显狼狈，大抵是因为她的神情不带半点畏惧，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决明，仿佛对方才是被安排命运的人。

看清女子服侍的一瞬间，肖宵眉头一跳，心道不好。

女子的面容可称得上是倾城之色，但在坐“宾客”在意的当然不是这个，所有怨鬼都伸长了脖子，竭力嗅着空气中淡若游丝的阳气，有几只是真的把脖子拉长到两尺有余。它们年复一年困在城里，如果没有误入的人类，便只能饿着肚子，或靠强者吞噬弱者来维系生存，阳气之于它们，就像快要饿死的乞者忽然闻到了一丝肉香，然而这块肉有重兵把守，是它们无法触及的。

肖宵猛扯顾之行的袖子：“这是谁啊？”

顾之行仔细辨别后，答道：“不知道。”

肖宵只好一边按着“寻人”，一边静观其变。女子被押到小亭前，决明没有看她，高声道：“这异类我便赠与大家了，待我去完城里其他地方，就回来把她扔进湖里，你们谁能抢到就归谁。”

鬼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大概是其中几只听懂了，其他鬼也跟风一起高呼，声音异常刺耳。

女子双臂被鬼杂役压着，只能闭上眼睛，表情嫌弃又厌恶。她被带到低矮的栅栏旁，上半身向下压，面对黑色泛着腥臭气味的湖水，终于忍不住了，用极不客气的语气对决明道：“让你手下离我远一点！”

决明正沉浸在欢呼声中，被她打断，不耐烦道：“你什么脑子？还不知道我是谁么？！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女子斜睨着他，道：“你是谁都与我无关，现在速速放了我，也许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颢邈宗将你镇在山下千百年后，会考虑允你去投胎。”

她说得义正言辞，仿佛哪一峰的峰主在管教不听话的弟子，决明听她说了数次，早就烦了，听笑话一样道：“我掌管春阳城这么多年，从没听说哪个宗派的敢到这儿来撒野，你们这些人，对待前一个城主可不是这种态度，哼，虚伪至极！”

女子跟他说不通，看着眼下漆黑的湖水，这才终于有些着急了，抬头对众鬼高声道：“我是颢邈宗琼琚峰的弟子叶岫音，我师尊是当世最厉害的女修苑华苓，云衿宗掌门是我爹，两宗加起来，修士难以胜数，对付区区一个鬼城易如反掌！”

这几句下来，肖宵的脸几乎要裂了。

他的脑袋无法面对此刻的场景，抽空去想了些别的，比如两宗会不会派出所有修士来救她，顺便救走他们；比如这位大小姐素喜纯白的衣裳，对颢邈宗服侍颇有微词，怎么今日穿了；又比如他们来阴城后第一次从传音石里听到的女子声音，好像就出自这位。

叶岫音自报家门，同时给自己也壮了胆，挣扎几下，两名鬼侍卫依旧死死押着她，她知道自己凭修为挣脱，也会像前几次那样被决明按下，面色颇为不耐地道：“我拥有两宗之席，怎么能死在这里？我不可能死在这里，你们休想！”

这话不仅对众鬼说，更多的是对自己说。

决明冷哼一声，道：“没听说过什么颢什么云的，你怕不是把出身当成实力了吧，我最讨厌你这种人。好了，我还要去别处，你就老实等我回来吧。”

他抖抖衣袖，点了几名鬼护院看好叶岫音，便踏上步辇离去了。

肖宵简直快要把“寻人”按出一个坑，得了清时的回答，组织半天语言，才将将把情况理清楚，到现在为止，他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

清时通过传音石问他：“你说咱们宗那个高冷大姐也在？”

肖宵反应片刻，回答：“是啊，正被决明的手下看押，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嗯……不大好。”

第52章

清时缩成一团窝在尹君汋怀里，努力撑着结界，还是无法阻挠其被挤压变小，他把传音石收进衣服里，决定全身心地对待眼下的状况。尹君汋压在他身上，太阳穴旁青筋凸显，显然也被背后的力量压得很辛苦。

其实重暝剑一击捣开花圃后，底下的情况就很明朗了，那喜欢偷懒睡大觉的家伙再能藏，也不至于在宝匣外形露出时还藏，他在坑底没感受到灵气，只能说，要么英昭匣被转移到了别处，要么就不在阴城。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吗？

尹君汋下去翻找一通，果然没找到，又把相邻几块花圃也一剑击开，均是一无所获。清时拍拍他的后背，道：“先上来吧，咱们重新打算，既然不在这里，那就只能去问……”

话未说完，一道强大的鬼气便裹在劲风之中，向他身后袭来！

尹君汋反应迅速，抓住他的前襟直接拉进坑里，清时摔在坑底的石头上，尹君汋从上面护住他，躲过了这次攻击。但敌人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便眼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