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再一次宣布，再过一个时辰，赏花宴就要开始了，请所有人！注意，我说的是所有人都要来！在府门口领牌进入……现在到底是谁还没有来？！敢不给我面子是吧？让我的手下抓到了，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再吃了你们！”

那人刚开始还算客气，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讲话，刚说几句就没耐心了，改为破口大骂，活脱脱一个一朝得势的地痞样子。

不愧是亲兄弟，决明现在这个样子，跟决苕教训人时简直一模一样。

等声音消失后，决玉簪才弱弱地解释：“刚才说话的那人，就是我大哥。”

“……”

一阵沉默过后，清时朝她伸手：“那就走吧，一起去赏花宴。”

决玉簪刚才跑得太急，双腿软到站不起来，卿和铃去扶她都扶不住，只能由顾、肖二人一左一右将她架起来。姑娘家在乎声誉，一开始不同意，自己努力了几把实在不行，才勉强接受。她上半身穿了浅色的绸缎衣服，下面是一条紫棠色长裙，在灰暗的环境中乍一看像没有下本身，只有半个身体飘在半空似的。

到了决府门口，她从二人中间挣脱出来，坚持要自己走。在门口清点人数的鬼智力尚可，却好像不认识她，她和一群造型各异的“客人”一样排队领了木牌，才得以进府。

由于“客人”数量众多，府中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桌椅也不统一，怕是城里所有完整的、还能使用的桌椅都在这儿了。以前争奇斗艳的各色鲜花果然都换成了萱草，但没像众人想像的那样大面积开放，触目所及，仍是整片的绿草，花骨朵也没见几个。想来也是，开花的估计都被挪走，好生照顾起来了。

决府虽然破落，但一路走来，府中的建筑保存还算完好，不少地方刷了新“漆”，黑色的，一看就是决明的手笔，原料大概来自从前欺负过他的那些下人，幸好商队老板和两名少年被留在客栈，不然又要尿裤子了。

鬼气厚重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清时捏着鼻子，整个人情绪低迷。尹君汋将木牌随手扔在桌上，这东西就是走个形式，决明生前饱受欺压，心中有怨气，现在成了鬼老大，自然全都要还回来。

余光瞥到少年捂着鼻子还不老实，要伸手够一片萱草叶子，尹君汋顺势抓住那只手，握在手里不松开了。

清时挣扎未果，问他：“你干嘛？”

尹君汋给他指了指远处。

他们的位置在人工湖旁边，湖水是黑色的，说是水，更像一潭泥沼，而湖对面似乎爆发了什么冲突，几个杂役模样的怨鬼抓住一名“客人”，那“客人”手中攥了一把绿叶，正要往嘴里塞，杂役们把他扔进湖里，随后自己也跳进去，一群鬼稀里糊涂地缠在一起。

后面就被尹君汋的手挡住了视线，清时任他挡着，手撤下去以后也没有再看，他好奇心再大，也不想伤害自己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好好坐着，跟紧我。”

清时道：“你这句话好像前后矛盾。”

尹君汋攥着他的手不予回答。

顾之行、肖宵和卿和铃在他们旁边，三人又一次与楚辰良取得联系，这次是楚辰良先说的话。清时见他们一副为难的样子，在“好好坐着”和恶作剧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招手把传音石要过来。

里面楚辰良正在不停地稳定军心：“……不要害怕，还记得咱们在颢邈宗学习的东西吗？我师尊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勇气都是最重要的！”

清时捏着鼻子道：“齐秉文原话明明说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集体利益都是最重要的’。”

对面愣了一瞬，道：“你是哪位？不要直呼我师尊的姓名。”

清时不理他这句，道：“你觉得现在，咱们的集体利益是什么？”

对面答：“这……自然是斩除阴阳城的怨鬼，还有保护普通人的安全。”

清时意味深长：“哦——所以斩除怨鬼是我们来做，如果失败了，把我们和鬼一起留在里面，就是保护普通人的安全了呗。”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辰良立马回应：“首先，术业有专攻，你们几位的确是修为最高的，你们在里面，我们很放心，然后……那是你们的想法，不是我们的，我们……”

清时打断他：“这个都无所谓，我问你一件事，人含冤而死，会变成怨鬼，那你知道灵兽含冤而死，会变成什么吗？”

对面有些困惑：“道友因何发问？哦，你是清时呀？”

清时接着道：“我告诉你，灵兽也会找害死他的人索命的！而且因为我们比较厉害，不会被困在死去的地方，等夜晚那个人熟睡的时候，就会爬上他的床，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一口咬断！”

尹君汋在旁边捏他的手：“别咒自己。”

清时另一只手朝他挥挥，示意他别打岔。传音石对面“我……我……”地磕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清时索性道：“行了行了，你旁边还有别人吗？换个人来接吧。”

对面一片沉默。

过了约有半柱香时间，才传出另一个人略显稚嫩的声音：“我是程謇，你有事儿吗？”

清时戏弄楚辰良之后，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听对面真换了人，才稍有收敛，正经地跟对方聊天：“有有，你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基本上在讨论如果鬼太多的话，怎么劝你们跟它们同归于尽，楚师兄说，毕竟如果你们破城，怨鬼跑出来，还是挺麻烦的。”

这小孩儿说话期间，不断有人在旁边阻止他，他也是真执着，左躲右闪的，无论如何都要把想说的说完：“但我觉得吧，这样不太合适，除鬼是咱们一起领到的任务，应该一起做才对。”

清时道：“对，我也觉得是，所以你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个忙呢？”

“好呀，我看见我房间……”

声音戛然而止。想想也是，程謇一个小孩儿能坚持跟他们对话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

清时遗憾地摇头：“他不会被楚辰良灭口吧？”

尹君汋颇为无奈道：“担心你自己就行了，别管他们。”

清时学着他的样子，也无奈道：“还是得管管，因为万一英昭匣躲在阳城那个空间里，咱们杀了鬼老大，还得想方法连同两个空间。”

正说着，他们在客栈里听到的那声嘶叫就又来了。这回离得更近，堪称魔音灌耳，清时捂上耳朵，本想扑在桌子上，但桌面实在太脏，他一个猛刹，转身扑到尹君汋身上。尹君汋手忙脚乱地拢住，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跟少年有类似拥抱的动作，少年依然很瘦，没什么重量。

决明把这声叫唤用作他每次说话之前的通知，叫声停止，他便清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