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云向不远处的厨房里望去，可别让他给听见了。没看见他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外头的动静。她面向春桃，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

春桃不知道姑娘在打什么哑谜，但作为一个贴心的丫鬟，配合主人是非常有必要的。她于是拢了拢自己的嘴，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苏锦云见她安分了，又蘸了两把凉水，扑在脸上。

那水一直放在荫蔽处，拍在脸上凉快得很，秋风吹过，苏锦云感觉自己脸上冰冰凉，脸热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苏锦云在缸子边上发了一小会儿呆，听见厨房里传来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她像只兔子一样，窜进了一边的屋子，并顺手掩上了门。

她坐在靠窗的凳子上，听见外头沈荇止温雅的说话声：“你家小姐呢？”

没听见春桃的答话声，苏锦云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了大腿上，正襟危坐，比她上小学的侄子坐得还板正。

有人推开了门，苏锦云望过去。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朦胧的光与影当中，唇红齿白的沈小郎君站在那里，对着她笑。

沈荇止一手抵着门，一手托着一个菜盘子，看见乖乖巧巧坐在凳子上的苏锦云，下意识地就先对她露了个安抚性的笑来。仿佛她走后，厨房里的兵荒马乱都不存在一样。

他走向四角桌子，将排骨豆角放在了中间，他说道：“锦云，你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

“嗯嗯！”苏锦云怂了，一步也没有离开她的凳子。

沈荇止叹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向了窗边的苏锦云。

看着沈小郎君一步步靠近，苏锦云难得地有些无措，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过来想做些什么。

她很快就知道了。

沈荇止抬手，在她的鬓发上摸了摸，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她对沈兔做的那样。

“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缱绻温柔。

被摸头了，苏锦云一语不发，悄悄地抬眼看他，默默地红了耳根。

沈荇止很快就出了屋子，这回是苏锦云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抬手摸了摸刚刚沈荇止碰过的头顶，却找不到刚才那一瞬心悸的感觉。

她垂下手，眼神放空地望着外面。我会很乖的，你要喜欢我呀。

第 45 章

沈荇止很快就端了一碗面出来。

往年, 他过生辰的时候, 蒋大夫总会亲自下厨做一碗生辰面, 长长的，不用剪断，寓意寿命长长久久。尽管蒋大夫的手艺不尽如人意, 但沈荇止每回都会把面吃完。

春来秋去，两个人在望崖村相依为命，转眼便是十多个年头。

沈荇止想到往事，不禁有些恍惚。

苏锦云坐在桌边, 将一双筷子递给他，道：“你陪我一起吧！”

沈荇止回过神来，接过筷子，看苏锦云低头吃面。她快要将脸都埋进去了, 双手捧着面碗，小声喝着汤。

沈荇止看着苏锦云, 就好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好吃吗？”

苏锦云终于舍得将脸露出来, 说道：“味道不错。”

沈荇止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她嘴上说着味道不错, 晶亮的眼睛却在告诉他，特别好吃。他也没有拆穿, 只是说道：“别忘了吃菜！”

苏锦云看向桌上的排骨豆角，便挟了一块排骨起来，送入嘴中。

他想陪着她过每一个生辰。

“锦云, 往后……”沈荇止话就在嘴边，可是凝望着她澄澈的眼，又说不出口。他想对她说：往后的生辰我陪你过可好？

苏锦云迅速把口中的骨头肉咽了下去，问：“往后怎样？”

沈荇止张了张嘴，却失去了声响，他心头有些沮丧，还是做不到啊。他转而说道：“往后的日子你也要平安喜乐，生活顺遂啊！”

苏锦云眼睛笑弯成月牙，应道：“好啊！多谢你的祝福！”

吃过生辰面，沈荇止就将锦云送回了苏府。两人在苏府门前告别，苏锦云刚进望月居没多久，赵姨娘就找上门来了。

“姑娘。你可知道夫人怀孕一事？”赵姨娘有些神思不属，揪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苏锦云看出了她的纠结，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赵姨娘也知道自己僭越了，仔细打量着苏锦云的神色：“妾身原不该和姑娘说这些的，可是……丁丁他毕竟是老爷唯一的……妾身怕……”

“夫人怀孕本就是自然不过的事，你我都应该高兴才是。”苏锦云不想多插手父亲的内院之事，此刻神色淡淡地说道，“姨娘实在是多虑了，不管怎样，丁丁都是父亲的孩子。”

赵姨娘听她语气淡淡，知她不喜，于是慌忙地跪了下来，“是妾身莽撞了！”

苏锦云半托起赵姨娘的手，道：“姨娘没做错什么。锦云得知消息，还要多亏了姨娘呢！”她倾身向前，附在赵姨娘耳边说道：“姨娘稍安勿躁。”

赵姨娘眼中有流光闪过，知道姑娘实在安自己的心，此刻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解语花的样子：“妾身知道的！”

吩咐夏柳送走赵姨娘之后，苏锦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商夫人肚里的孩子是苏重的，还是马夫的？

依着马厩那日的情形来看，商夫人已然和那马夫厮混了好一顿时日了，孩子不是苏重的概率极高，苏锦云在心中默默同情了一番绿光满面的苏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帮着他戴好绿帽子。

她不是原主，对这个父亲自然没什么感情。苏重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原主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他就急慌慌地娶了续弦，也就是如今的商氏。

其他时候，他对原主都是不闻不问，把她当作可有可无的一个透明人儿，还是近来眼见这个闺女有利用价值，才重新热络起来。

商氏待原主，除了面子上过得去，做了合格的黑心继母该做的事。

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苏锦云这会儿的思量，可不是在想要给其中一方面子，而是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最大化的利益。

*

苏魏紫得知母亲怀孕的消息时，比商夫人本人还要高兴些。她从下人口中得了信儿，便一口气跑到了商夫人的正芜院，浑然忘了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