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倒出了信,里头有一张素黄色的信纸,整齐地对折着。
她拆开信,读道:“两刻钟后, 我来接你!”
苏锦云听见她的话,睫毛颤了颤, 睁开双眼:“没了?”
春桃又看了看信纸:“主要内容就是这些, 别的, 后头还有一个落款,是……”
苏锦云不等她说完, 抢过她手中的信笺,快速地扫视起来。
这张素黄色的信纸上确实只有这没头没尾的几个字, 四个字四个字工工整整地对着,上头的墨迹似乎还没干透,带着淡淡的墨香。
这字迹有些熟悉, 遒劲有力。落款,她不看也知道,信是沈小郎君送来的。
她瞥见落款——沈襄王。
那三个字蘸饱了墨汁,力透纸背。苏锦云抿唇,弯了眉眼。
她朝春桃伸出手,春桃会意,将信封呈上。
苏锦云原模原样地将素黄色的信纸折回去,慢慢地塞回了信封中。她上楼将信收到枕头底下,又踱步来到了铜镜面前,理了理头发,问:“春桃,我美吗?”
春桃一直缀在她身后三两步,闻言,愣了愣。
这话实在不像是自家姑娘说的,这些天来,不管是大大小小的聚会,还是那日的封王大典,姑娘还从未主动提及自己的外表。
春桃愣神的功夫,苏锦云已经俯身,从梳妆台前拿起了一盒口脂,用唇线笔细细地描摹。
春桃心中腹诽,这难道是俗话说的“女为悦己者容”?
自家姑娘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她眼中含着笑意,像是看着自家闺女初长成,心中充满了欣慰。
苏锦云补了补口脂,随即转过身,张开手让春桃打量,春桃说道:“姑娘是春桃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苏锦云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道:“他会喜欢吗?”
春桃超大声:“会的!”
苏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身平平无奇。替自家姑娘守在门口的春桃,一见着车前的枣红色马儿,便回去给苏锦云报信:“来了!”
苏锦云很快就从望月居来到了马车前,她已先和夏柳交代过了,让夏柳守着院子,不管是谁来,一律不见。
她踏入马车,上头空无一人。不同于马车朴素无奇的外表,里头的摆设可以说是奢华:车厢底铺着波斯国地毯,坐铺上盖着软软的毛垫子,一张小几上头摆放着京都中有钱都买不到的樱桃果。
边上还焚着沉香,青烟升起,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苏锦云一矮身,坐在了毛垫子上,纤长的手挑起一颗樱桃果,送入嘴中。
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泛开,听着外头辘辘的马车声,苏锦云漫不经心地想道:他会带自己到哪里去呢?
她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便见着了。是一个四合露天小院,院里栽了一棵参天的榕树,蓊蓊郁郁的。
待她来的马夫似乎得了吩咐,牵马去了马厩。春桃原是该跟着自家姑娘的,但她一是知道院里的是谁,信得过对方;二来也不愿意做电灯泡,走至榕树底下,便歇坐着了。
苏锦云一个人往屋里走。有三间屋子半包围着这个小院,门窗看着都没有什么分别,一个个都掩着门。
她很快就选定了一间屋子,径自朝那边走去,那间屋子是唯一一个带着烟囱的,烟囱还在冒着烟。
她大概知道沈荇止会怎样帮自己过生辰了。
苏锦云很轻易地就推开了门,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沈荇止在案板边忙碌的背影。
小郎君身高腿长、宽肩窄臀,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可是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她到烟熏火燎的厨房,为她洗手作羹汤。
苏锦云眼中一热,不知是被烟气熏的还是怎样,她垂下眼,不欲叫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沈荇止听见有人推开门,正提着一颗心,等人过来,身后却没有了动静。他放下手中的葱花,回过身子,见苏锦云低了头,只露出小半个下巴。
他有些不知所措:“我算错时间了,你去别的屋里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苏锦云却脚步轻快地走至他身边,红唇微启,道:“你忙你的!我就在一边看看!”
沈荇止不再多言,加快了手中切葱花的动作。背后的目光就好像灶下的柴火,明明是凉爽的天气,沈荇止却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汗。
这样的场景,从前在望崖村的时候没少发生。
那时候的周小郎兢兢业业地操持着一家三口的伙食,周小娘子不愿意吃白食,便会在他身后,递个水切个菜。尽管是夫妻相称,但关系比谁都纯洁。
但现在,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孤男寡女,共处厨房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周围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就在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中,苏锦云鬼迷心窍,上前一步,从后面环住了沈荇止的腰身,她贴在他的背上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有好闻的清淡的味道,像砚台上的墨香,又像是外头秋风吹过榕树带进来的木香。
沈荇止猝不及防,后头突然贴上了一个温软的躯体。他绷直了后背一动不敢动,手中的刀一个不稳,差点儿切到自己的手。
他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锦云这是什么意思?不管她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应该在此刻推开她。
沈荇止放下手中的菜刀,犹豫着伸出手。
没等沈荇止的手挨到苏锦云的指尖,苏锦云已经先一步撒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子,匆匆跑出了厨房。
沈荇止听见身后的动静,急忙转过身,只能够看见苏锦云匆匆跑开的背影。
你要等我呀,锦云。
沈荇止低头,将葱花撒进了锅里。
苏锦云一路小跑着出了厨房,瞥见榕树底下坐着的春桃,放慢了脚步,走到了院里储水的缸子边上。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这时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脸上烧起来了。
她抬手用微凉的手指压了压脸颊,企图给自己降温。脸上的温度没有降下来,手上的热度反而升上去了,手心也开始发烫了。
苏锦云垂下手,舀了一勺凉水,用指尖蘸了蘸,往自己脸上拍去。
春桃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问:“姑娘,可是厨房里头太热了?”
这丫头丝毫不知道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