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眼睫微颤,心不在焉地望着魏菡含笑离去。
魏菡离开了福粹宫,在回栖霞宫的道上走着。贴身侍婢心事重重的,不小心冲撞了她。魏菡不甚在意,只是拧眉轻斥了一句,随即两人又慢悠悠走了。
然而不消片刻,婢女忽然开口:“奴婢心知女郎与苏美人情同姐妹,亲密无间,可苏美人总给奴婢一种若即若离高深莫测之感。奴婢担心有朝一日女郎一腔情义付诸东流,被人插刀,让苏美人捡了便宜去。”
魏菡睨她一眼:“此言何意?有话直说便是。”
“女郎难道没发现苏美人与高婕妤的一双眼睛极其相似吗?高婕妤凭借一张脸得陛下荣宠,难保苏美人……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魏菡过去真没注意到苏桃的眼睛,眼下经婢女提醒,她恍然觉得苏桃的双目与高倩萝的确实神似,或许单凭眼睛,苏桃比高倩萝更胜一筹。魏菡顿时遍体冷木,过了良久才咬牙切齿道:“她敢!”
与此同时另一边,苏桃送别魏菡,没等回到住处就被贤贵妃唤了去。
贤贵妃位份高,又育有两位皇子,手掌协理后宫之权,是以但凡后宫进了好的玩意最先都是送到她这来的。
婢女捧一双耳坠对着镜子给贤贵妃左比划右比划,贤贵妃都不满意。适逢苏桃请见,贤贵妃笑着招招手:“无需多礼,快过来。”
待苏桃走到跟前,贤贵妃伸手去拉,苏桃顺势蹲倒仰视她。
贤贵妃拿过耳坠往苏桃耳边一搁,叹息道:“这西域进贡的耳坠,本宫虽然瞧着喜爱,却戴不得。靛青色极挑肤色,只有你这冰肌雪肤之貌才与之相称。”
苏桃心慌垂目:“嫔妾不敢!若是娘娘都戴不得,嫔妾更戴不得了。”
贤贵妃抿笑嗔怪:“就你嘴甜。”说着便把苏桃原本的耳坠摘下,换上手中的靛青色耳坠。末了,她抬起苏桃的下巴,仔仔细细瞧了瞧,目光怔怔地呢喃道:“好一双秋水明眸,好一副花容月貌。”
贤贵妃对住在福粹宫里的人个个照拂有加,但也不至于三天两头送礼,前脚才赠予了布匹,现在又赠耳坠,苏桃头一回收礼收得心惊胆战。
“谢娘娘赏赐。”
“你喜欢就好。行了,别蹲着了,一会该腿麻了。”贤贵妃抬了抬苏桃的手,示意她起身。
转瞬又道:“过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按照以往惯例,咱们福粹宫要商议一下的。可不巧,近来本宫诸事繁忙,便忘了召集大家。本宫想了想,事不宜迟,索性就今晚戌时吧。届时要送陛下何物,你也可先思虑一番。”
苏桃垂首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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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倏忽而过。大概因为临近冬至,天黑得越来越早,不到酉时就得打起灯笼,以致出行十分不便。
江聿受贤贵妃邀请到福粹宫品茗,今日颇为闲暇,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早早出门了。小太监们抬御撵抬得稳当,江聿趁空闭目养神。一路晃晃悠悠经过了迎风亭,忽然间,女子窃窃私语之声窸窣可闻。
“前方何人?胆敢惊扰圣驾,还不滚出来领罪!”周子临声音温和,却是不怒自威。
不多时,黑暗中走出两人,正是苏桃及其贴身婢女。
苏桃陡然跪下,战战兢兢道:“嫔妾、嫔妾方才丢失了一只耳坠,因此物乃贵妃娘娘赏赐,嫔妾不敢怠慢,适才与侍婢一同寻找。未曾想惊扰圣驾……嫔妾知罪!”
江聿眼都没睁开,仍旧维持原有姿势,“唔”了一声,懒洋洋开口:“既是贵妃所赐,理当珍爱。不甚遗失,一时惶恐人之常情。罢了,子临,去帮她把耳坠找出来。”
周子临领命离开,苏桃同婢女留在圣驾前胆战心惊地相互依偎着。好像陛下是头猛兽似的,然而陛下本人却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人多力量大,很快那只耳坠就被寻摸到了。周子临亲自奉上,不知是否打灯笼的小太监站得太近,周子临近处瞧进苏桃的眼睛里,骤然被晃了神。
“苏美人的眼睛,生得真好看。”
低声喟叹了一句,周子临双手奉上了耳坠。而后回到江聿身边,清风朗月一般笑了笑:“佳物配美人,贵妃娘娘好眼光,换作奴才可就没有此等目力了。”
江聿闻声缓缓睁开了眼,龙颜肃穆地注视了苏桃片刻,直把苏桃吓得暗自惊慌不已。转瞬之间,他勾了勾手指命令道:“过来。”
苏桃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好迈着细碎的步子快速走到御撵前。
江聿二话不说,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随即莞尔一笑:“你叫什么?”
苏桃老老实实回答。
江聿嗯了嗯:“肤若凝脂,面若桃花,人如其名。耳坠在哪?朕给你戴上。”
苏桃左胸动荡如擂鼓,木偶似的把耳坠递给了江聿,又在江聿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耳垂时心头一软,甜得像榨出了蜜。
戴好耳坠,江聿道:“正巧朕要去贵妃那里品茗,你随朕一同去。”
苏桃还没缓过劲,张口便说:“娘娘不是召集了众姐妹商议陛下生辰贺礼一事么?”
江聿怔了怔,当即垂眸浅笑,笑得恍若未曾听出任何不妥。接着苏桃的话,他突然凑近了问:“你可想好要送朕什么生辰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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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生辰贺礼,刘拂越打定主意送个与众不同的。她记起江聿每次穿便装时,束发的玉冠都是同一枚――温润白玉、状如半开的莲花。玉笄却是镶金白玉。虽然镶金显得贵气,却不风雅,跟白莲玉冠也有点不相称。
倘若送一根玉笄,会出人意料的吧。
刘拂越画了图纸,让小庆子送到坊间找高人工匠打造。过了几日,偷偷摸摸拿到成品时,却听闻了江聿宠幸苏桃的消息。
“你在,我便不会碰任何人,信我!”那晚被叫到养居殿,临别时江聿突然抓着她的手承诺,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拂越叹息一声,把玉笄搁置了起来。
转眼到了生辰那夜,她送的贺礼如她素日作风,低调、甚至有些简陋,只是一副临摹书法大师的字――万寿无疆。
既是临摹,绝非真迹,自然上不得台面。很快那副字就被淹没在欢声笑语莺歌燕舞中,销声匿迹。
第三十五章
十月下旬,蓟京刚刚入冬,南疆却已飘了好几场雪。不同于寒冷的天气,后凉国内在大王子和弥王的两帮人带领下打得火热。
大王子乃后凉国主第一任正妻所生,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其人宽宏大量,察纳雅言,招收门客不拘一格,有德有才者都可在他麾下获得重用。
弥王乃后凉国主胞弟嫡子,是国主的亲侄子。其人骁勇善战,在后凉版图扩张之时斩下无数军功。若说大兴镇守北境防线的主将们最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