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吵醒的。我昨夜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宁,睡得也不踏实,你起的时候我都听见了。想着既然睡不着,躺着也无趣,倒不如看你练剑。”
“这样不行,还是找大夫过来瞧瞧吧。先前因为太上皇驾崩,我才多留了半月,估计这几日陛下便会让我回凉州去了。你身子不适,如何照顾两个孩子?我如何安心离开?”
程霄言辞恳切,虽然好像更关心两个孩子,李佳却听得心头一甜,于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灿然笑道:“妾身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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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打理出来的草药算是送不出手了,周子临亲自接蔡华嫦上了马车,又一路护送到章德殿外。她根本没有与刘拂越接触的机会。
章德殿外,周子临率先通禀,而后扬声唤蔡华嫦觐见。甫一进殿,便听到江聿爽朗的笑声,他高居龙椅之上,笑逐颜开,不晓得是听了什么为之欣喜的事。
殿内还有一人,那人身着官服,侧颜温润却肃然,见到蔡华嫦后,眼中刹那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慌乱。
蔡华嫦俯身跪拜,当即被江聿免了礼。随后听见江聿喊那人:“程霄,这位是蔡华嫦蔡姑娘。她可非比寻常,其父人称‘酒王’,家中营酒为生。蔡姑娘母亲虽乃医女出生,却医术精湛,湘地百姓称颂女神医。蔡姑娘颇得母亲真传,亦有一身好医术。”顿了顿,又对蔡华嫦说道,“蔡华嫦,你眼前站的是我们大兴骠骑将军,十七岁便冲锋陷阵征战沙场,无一次铩羽而归!而今领兵据守西北,佑我大兴一方平安。”
蔡华嫦心中惊叹不已,如此斯文俊秀、甚至看起来像个书生的男子,竟然是名声赫赫的常胜将军。短暂的失神之后,蔡华嫦微微欠了欠身,行了女子的礼仪:“民女蔡氏见过将军。”
程霄拱手揖了揖:“蔡姑娘有礼。”
江聿颇为看好这场景,如深渊的眼眸暗潮涌动,嘴角微扬着赞叹道:“才子与才女,将军与佳人,甚好甚好!”
方才蔡华嫦进殿,程霄就已经大感不妙,听了此番话内心更加惴惴不安。高门大户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可他并不愿招惹乱七八糟的桃色,尤其还是陛下硬塞给他的。
天不遂人愿,不大会,江聿直接点了二人的名。
“蔡华嫦,朕晓得你有济世救民之志。若你去西北,一来能见识到罕见的草药,二来照顾好程霄,便是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至于家中,你放心便是。蔡氏夫妇教养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儿,功不可没,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蔡华嫦低头盯着脚下,忽地自嘲一笑。她如何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把她送给程霄,是想通过她监察程霄,再通过控制她的爹娘来牵制她。除此之外,恐怕陛下的用意不止一个!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她们蔡家二十多条人命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陛下要的,其实是蔡氏酒铺。试想,用什么方法管控一片刚刚得手的土地最为妥当?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手插进遍布湘地的蔡氏酒铺。过不了多久,恐怕她们蔡家就要变成傀儡了。
即便如此,即便她清楚陛下在谋划什么,她能反抗么?不能。她能做的只有含笑欣然接受:“皇恩浩荡,民女定当不负陛下期望。”
紧接着,江聿又撂下几句话,似乎意有所指:“程霄啊,有你镇守西北固然是好。可若你一旦有所差池,朕如何高枕无忧?边关苦寒,没有一名女子在你身边照料,朕不放心,端敏也放不下心。”
一侧,程霄听了后,果然恭敬而缓慢地回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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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婢女从外面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军回府,语气中没有欣喜,反倒有些慌乱。
李佳正在逗弄孩子,怀里抱的是幼子程昭晅,身边站着长子程昭旻和乳娘。“回来便回来,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真是如此的话,何故给她添堵?婢女目光闪烁,片刻后嘴里轻轻飘出一句:“将军、将军带了位年纪轻轻的姑娘回来!”
李佳骤然失了神,头脑渐渐发空,她听到程昭旻和乳娘接连喊她,眼睛在二人脸上逡巡,心里却还想着婢女的话。不大会过去,程昭晅似乎嗅到了气氛不对,登时哇哇大哭,乳娘赶紧接过孩子哄了哄,李佳才忽然回神。她看了看两个孩子,片刻后坦然一笑:“吩咐下去,备上好酒好菜,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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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未上桌,不过三个人,竟然准备了十道菜。平日里吃饭用的小案几摆不下,于是李佳特地吩咐管家准备了四倍之大的高脚案几来。
程霄头一回遭遇这种情况,如临大敌,比初次上战场还紧张。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从开始到结束,他都默默低头吃着白饭,极少夹菜,手边放的一杯酒,至终未曾端起。
倒是李佳同蔡华嫦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我比你年长,若唤你姑娘听着生疏,想唤一声妹妹可好?”李佳言语亲切,有意拉进彼此间的距离。
蔡华嫦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她既不与程霄亲近,也不与李佳亲近,态度虽不倨傲,却疏离得很,让李佳有些琢磨不透。
“妹妹离家甚远,想来家中高堂定是夜夜忧思担心不已。古语道:父母在,不远游。”
“双亲健在,谁不愿承欢膝下?”蔡华嫦突然噤声,惆怅之情转瞬即逝,须臾片刻又道,“庆幸的是,家中还有兄长代为行孝。”
李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换了一双筷子为蔡华嫦夹菜,同时笑着说:“妹妹恕我唐突,敢问令尊与令兄是做官、还是营商?若是做官,大家同为官场中人,许多事都好商量。”
蔡华嫦当即放下了筷子,语气温柔又不失谨慎:“承蒙夫人不嫌弃,华嫦在此替父兄谢过。然而我父亲只是一名营酒为生的闲散商人罢了,家兄也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哪敢觊觎仕途。平素有酒有菜,便知足矣。”
李佳不再套话了,蔡华嫦也不主动说话。不争不抢云淡风轻的模样,竟让李佳颇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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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时候不早了,女郎可要宽衣安歇?”
“再等等吧。”蔡华嫦拎起茶壶倒了一杯,顺手给了婢女清儿,说:“你再去泡一壶来。”
清儿不明所以,却按吩咐做了。
刚泡完没多久,贵客来访。清儿唏嘘不已,何时女郎学了算命先生的本事?竟如此料事如神!
“夫人请坐。”蔡华嫦起身相迎,待李佳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李佳见她全无惊异之色,还准备了热茶相待,心中不由得苦笑。这般玲珑心思的女子,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
清儿被支使出去,蔡华嫦亲自为李佳斟茶。咕咕倒水声灌进李佳的耳朵里,似乎也流进了她的心里,烫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