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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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如此,人心隔肚皮,殊不知刘拂越压根没信过小庆子,小庆子却还喜滋滋地以为过关了。
一路上,衣袂飘飘,小庆子脚步轻快,走在人迹稀少的地方,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虽说是刘拂越让他探听消息,这也是他愿意的,得知秦珊依死讯的那一刻,他心里只于四个字——死有余辜。转瞬情绪兴奋,他想亲眼看一看秦珊依,确定真死了。
不过,不能去找周子临。一来为了避嫌;二来小庆子一见到他便会心虚,好似无论小庆子做了什么伪装,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眼下只能去落云筑,那里有个守卫的,小庆子认识。
守卫的乃秦州人氏,同小庆子私下喝酒认识的。两人结缘,却是因为都与大川相熟。大川与守卫是同乡,与小庆子又是睡过一个铺盖的好兄弟。
去找守卫没找到,小庆子随即转去找大川。两人许久没见,大川甫一见他,激动得片刻说不出话。
“你这个小东西,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被大内官……那个了!”偷窃之事,虽不是人尽皆知,却也是十有六、七都听说了。
小庆子笑:“怎么,以为我死了?”
大川嘿嘿讪笑:“没没没,你福大命大!对了,这时回来,找我有事?”不等小庆子回话,便扯着他的衣袖往柴房拽,“换个地方说话。”
守卫并没有透露给大川太多信息,只提到,秦珊依是真死了,确凿无疑!死态安详,但是她的脖子却紫得发黑。小庆子顷刻明白了,想来秦珊依是被拧断了脖子死的。这么说,就不一定是刺客。
好不容易打发了大川,居然已经黑了天。
正打算会西寰宫复命,途径周子临的住处,小庆子站在门外愣了一会。他没想别的,就是觉得理应吱一声,哪怕原地不动,告诉师父自己来过也好。
“吭!”
陡然一声咳嗽,小庆子被唬一跳,心有余悸地贴到门边,伸长身子往里面探了探。不料尚未看清房内的情形,黑暗中蓦地出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一侧肩膀,顿时肩膀剧痛,仿佛骨肉分离、骨节被捏得粉碎。
“师父?”话音未落,人已被五花大绑倒吊了起来。脑袋朝下,身形细长,像一根初春抽伸的柳条,在风中摇摇晃晃。
“你还记得有杂家这个师父啊。”
小庆子睁开眼,一抹橙黄的火光便映入眼帘。烛火一侧,周子临端了一杯清茶,垂眸小酌。
“徒儿的命是师父给的,哪敢忘了师父。只是不知,徒儿做错了何事,惹得师父大动肝火。”
周子临放下茶盏,笑吟吟道:“你来此一趟,目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妨告诉你,秦宝林昨夜把你供出来了!”
“不可能,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揭了底,转脸小庆子换了一副语气,“师父,徒儿再也不敢了!徒儿保证,师父,放过徒儿吧。”讲到末了,几乎声泪俱下。
周子临冷眼旁观,原以为这孩子聪慧,心气高,没想到心思居然毒辣得很,变脸也是极快。放在身边,犹如口唇之上悬着鹤顶红。但若用得好,不失为一个可塑之才。
“饿着肚子的时候,是最清醒的。眼下已快到亥时,你也别回去了,在此好好反省一宿吧。”
这是,放过他了?
一滴冰凉的泪无声滑落进发丝,小庆子眨了眨眼,见周子临手持烛台,慢悠悠踱进内房。
在秦珊依之前,不是没有主动上门的女人。她们或是端茶递水,或是嘘寒问暖,但绝不会闯不该闯的地方。
江聿原是打算让周子临把秦珊依送回西寰宫,装成自缢身亡。再一想,既然死都死了,索性让她死得有价值一些。于是对外宣称因救驾而毙的命,却不给大的封赏。意在敲打敲打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切莫献身不成,丢了小命。
庭院深深,荣华富贵岂是想一想就能轻易得到的。
年少时,周子临流连酒肆勾栏,听说书的描绘皇帝寝宫――随手捞个器皿就能买下一座城池;讲那青龙木打造的龙椅――镶的全是异域进贡的玉石珠宝。他曾以为皇宫是世间最耀眼的地方,如今却觉得世间最血腥之处莫过于此,因为走近了瞧,就会发现光芒万丈――是为了掩盖背后白骨成堆!
第十三章
烈日炎炎如火炙烤,挂在树上的蝉鸣却似浮荡在耳边,搅得人心烦意乱。田易气势汹汹地大步迈进相府,未经小厮通传,径直向内院走去,半道上遇见了管家,劈头盖脸问道:“舅父可在?”
管家见他神色匆匆,岂敢怠慢,连忙说道:“在、在,易公子里面请!”
一路快步走到书房,田易进门便看见欧阳槐站在笼子前逗鸟,似乎兴致不错。
今日是欧阳槐的休沐日,没上早朝。田易此刻前来,大概刚从皇宫出来。“朝会上发生了什么?看你面色如土,想来不是喜讯。”
在欧阳槐面前,田易不敢造次,他顿时变得规矩起来,揖了揖说道:“不是朝会的事。舅父可听说昨夜皇宫进了刺客?”
“嗯,听说了,死了一个宝林。”欧阳槐仍旧逗鸟,神色不见丝毫变化,依旧是谈笑宴宴的,“陛下追封为才人,其父晋为长史。”
田易激动地两手相击:“就是啊,郡守升长史,陛下是何意?”
欧阳槐轻笑一声,抓了一把鸟食放进笼子里,又吹了声口哨逗趣鸟儿,转瞬说道:“还能是何意?无非是警告我等,别对后宫指手画脚。早年老夫送进去的白美人离奇死亡,便知道小皇帝已经变了。好在老夫还有皇后,即便不受宠,那也是国母,是后宫的主子。”
“可是……可我听说,日前陛下在宓园设宴,有意在众人面前抬高贤贵妃的身份,居然默许贤贵妃与其比肩而坐!”田易情绪激动,说到这陡然收住,差点把自己呛着,顿了顿才道,“后宫传言,说陛下可能要另立皇后了。”
“他敢!”欧阳槐语气平和,但不难从话中听出些微气愤,“这些年,小皇帝的手越伸越长。虽羽翼渐丰,可老夫也不是吃素的。老夫身为一国丞相,在朝堂,说句话不能震地,却也能令百官抖上三抖。眼下小皇帝怕是还不敢同老夫撕破脸皮。”冷笑着哼一声,“至于贤贵妃,其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刺史,老夫尚且没放在眼里。”
话头一转,欧阳槐又问:“怎么,这个新任长史是你的人?”
田易心虚地笑了笑,脸皱得像风干的橘子,小心翼翼地回:“我府上小妾,是秦长史的庶女。”
“噢,小妾罢了,况且是升官不是贬官,与你没有太大关系。”欧阳槐拍了拍手,抖了抖衣衫坐下,“来,陪老夫下盘棋。”
“舅父教诲的是。”田易心事重重,沉默片刻,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