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厢房。美酒佳肴准备妥当,只等洪玮大驾光临。
“琴师白银十两、女儿红白银五十两、包厢黄金二十两……哎呀呀呀,太贵了太贵了!”霍不离手持账本,一面皱眉揪心地抱怨,一面一笔笔记下开销。
“小舅舅,等会万一打起来,你可要保护好账本,回头我要拿着它找陛下报销的。”
李心远郑重地点点头,转瞬听见霍不离的担忧,便宽慰他:“丢了也无妨,我都记得。”
“我倒忘了你过耳不忘过目不忘的本事。”霍不离咧嘴嘿嘿一笑,抓着李心远的手腕绕到屏风后,压低声音说,“杀鸡焉用牛刀?账本你先揣着,内容记不记无所谓。你只需在此安心坐着,听我跟那人的谈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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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是否有心敛财,洪玮走路比平时快了许多,下马车后,脚下虎虎生风。心吟挽着他的臂膀,有种被拖着向前的感觉。
看来只要钱给得足够,交易势在必行了。
逍遥楼外有霍不离安排的小厮,经由小厮引路上了二楼。洪玮听说包的是逍遥楼最大厢房,颇为满意地捋了捋稀稀拉拉的几根短须,算是对霍不离的诚意和财力给与肯定。
“洪大人,”霍不离站在厢房门口迎候,见到洪玮便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心吟附在洪玮耳边:“这位便是霍公子。”
洪玮惊叹噢了一声,炯炯有神的双目不动声色上下打量霍不离:“霍公子青年才俊,仪表堂堂,颇有治世能臣薛老太傅之风范。”
霍不离谦和一笑:“洪大人过奖了,唤鄙人小霍就好。大人里面请。”
席间坐定,霍不离忽地拍了拍手掌,琴师依从吩咐开始演奏。没多久,上菜的小二哥接二连三进来,端的全是逍遥楼赫赫有名的菜式。
心吟给两人一一斟酒,想到即将有一大笔赏金,心中不禁自得意满。
洪玮同样抑制不住的激动,为了当官可花了他不少钱,不料做了官也没赚回本。若是霍不离真有心买个官位,他就多了一款进项。至于郭巽,大不了与其五五分成。
可是霍不离却一点也不着急,始终一派闲情逸致,吃吃酒,听听曲。
“霍公子?”心吟唤了声。
“心吟姑娘,尝尝这道菜,这可是用湘地蔡氏酒王亲自酿的“思美人”烹制而成,酒每年仅出十盅,好多人抢破头都抢不到。”
“小霍?”洪玮唤了声。
霍不离紧忙给他斟了一杯:“洪大人吃酒,吃酒。”
待酒过三盏闲话三巡,霍不离才让琴师退下,言归正传。
“想来,洪大人已经从心吟姑娘那里听说了鄙人此行的目的。”
心头大石落地,洪玮抚须一笑:“是,本官都明了了。小霍既然有做官之心,又有为官的能力,不当被埋没。”
霍不离拱了拱手:“全仰仗大人了。”
“只是……”洪玮话头一转,探其虚实,“看得出来贵府家底殷实,想来亲族支系庞大,就没有一两个能为小霍奔走之人?”
霍不离痛心捶胸:“实不相瞒,家父明令禁止鄙人参加科考,更不准亲族任何人为鄙人谋求官途。无奈,鄙人只能找心吟姑娘碰碰运气。”
“虽然家中非富可敌国,但只要大人圆了鄙人做官的夙愿,必定千金相赠,永记大人的恩惠!”说着给小厮一个眼神,小厮随即打开宝匣。
洪玮伸长脖子瞧,嗬,整整齐齐两千金!
“事成之日,这些都是大人的酬劳。”
都是啊!洪玮心尖被撩得痒痒的,乍一想,事不成怎么办?可若是行大运办成了,不晓得能不能把酬劳再提一提。
霍不离瞧出他眼中的挣扎,吁叹一声:“当然,若是大人有心无力也无妨,权当鄙人与大人交了个朋友。”又给小厮一个眼神,小厮领悟,咔一声,关上了宝匣。
也关住了洪玮蠢蠢欲动的心。
“来日方长,恐有许多地方要劳烦大人。”
心吟暗地拽了拽洪玮的袖子,洪玮按捺千头万绪,语重心长地说:“霍老弟应当清楚,朝廷选拔提拔官员,多由吏部管辖。吏部有位员外郎,郭巽郭大人,是为兄的旧交。为兄与他说一声,此事必成!所谓欲速则不达,霍老弟切莫心急。”
霍不离惊叹:“吏部员外郎?莫不是……”
“霍老弟猜得没错,”洪玮坐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为兄的官职,正是经由郭员外郎那里通融来的。”
“啊——这位郭员外郎了不得,身后不晓得是哪位大人做靠山。”
洪玮竟认真地想了想:“为兄还真不太清楚。不过,为兄有几位同僚,也都是他安排的职位。官途顺风顺水,霍老弟大可放心!”
“放心放心。敢问,是哪些同僚?往后一朝为官,不小心冲撞了自己人,可就不好了。”
洪玮留了个心眼,没说,只笑了笑:“待霍老弟穿上官服之日,为兄自会帮你引荐。”
“引荐你祖宗。”霍不离轻声说了句,陡然扬声喊,“建东啊,全记下了吗?”
洪玮眼皮一跳,当即挺直腰板四下望了望。
屏风后立时走出两人,为首的司文侍御史晋建东手捧笔录说道:“一字不漏记下了。多亏有李公子指导,已补全疏漏之处。”
洪玮腾地甩开心吟,站起身,心肝颤颠颠的,急红了眼,一只手抖如糠筛指着霍不离:“你究竟是何人?”
和和气气倒也无妨,奈何洪玮此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惊到了藏在暗处的人,只听锵锵锵一阵声响,刹那工夫出现十数人,皆是身披玄甲利刃出鞘,警戒地望着他。
“唔,这是个好问题。”一杯酒仰头饮尽,霍不离咂摸了一下嘴,煞有介事地说,“洪大人刚才提到的治世能臣薛老太傅,鄙人正是他的关门学生。”
“也是我兰台御史中丞。”晋建东瞥了一眼自家的大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常说兰台的饭吃不得,不晓得洪大人吃了这一桌酒宴,会不会拉几天肚子。”
洪玮瞪大双目盯着霍不离,好一会慢慢低下了头,眼中光泽褪尽,咚一声,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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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庭。
“临哥哥,我好冷,你抱紧一点好不好。”
“临哥哥,我听说,嫁过人的,若不冠夫姓,到了下面会被欺负的。可我不想姓江,你可愿意为我冠你的姓氏,就叫,就叫……”
眼前渐渐灰暗,连带那张苍白的脸一起消失。周子临突然惊醒,惊慌低呼:“不要走!不要走!”睁开眼却见四面墙壁,转而意识到是梦,无力轻叹,脸埋进双手里,竟全是泪。
下床,缓步踱至放置面盆的木架,抽水洗了把脸,待擦掉脸上水渍,周子临的双眸已变得冰冷阴郁。
因为是御前大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