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岂会造谣指认?”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只红玉小碟,其间盛有白气一缕,精纯无杂,“诸位真人请看,此物唤作‘洗心盏’,可辨气机清浊利害,显气数祸福吉凶,若遇至凶至煞的魔气,更会焚黑焰示警。今日当天下同道之面,我等一并验过,若那张衍当真乃是祸世劫数,还请诸位与我等同上溟沧,请其交出魔物,以安九洲之心。”
戚掌门沉吟片刻已有决断:“薛掌门请。”
薛定缘打了个稽首,手指微动,那洗心盏便自己飞出殿外,就要向成江附近着落。此刻虽然魔相已消,但四面必还有气机残留,足够供这法宝一验。
殿中诸人尽数向着殿外观望,俱是专注至极,不漏下那洗心盏半点动静。
眼见那洗心盏就要到得魔相现世之地,薛定缘甫一催动宝物,脸色却陡然一变。
梁循义同时睁眼,一声冷喝:“何人毁我灵门至宝?”
随着这一念而生,劫水霎时荡出无数虚实不定的魔头,争相恐后向着殿外扑去。谁知那些魔头刚一出得丕矢宫坛,便被万千雷霆轰了个灰飞烟灭,云海间风起浪涌,龙吟声狂啸不止。
“溟沧,齐云天。”
六百二十三
那话语声不大,平静且利落地自滚滚雷霆中杀出,简短作答。
梁循义目光陡然凌厉了一瞬——方才他虽不过是随手施为,以作试探,但自劫水中炼化而出的魔头却俱是啖食血肉的阴煞之物,便是洞天真人的本命精元也可啄去。谁知那凌空而来的雷霆竟是凶狠更甚,每一道惊雷单刀直入后便疯狂暴涨蔓延,将那些魔头绞得粉碎,半点残留也无。
“好一个紫霄神雷网……”他冷声喃喃,“秦墨白真是教了个好徒孙。”
回答他的是滚滚浪潮之声,丕矢宫坛明明高悬于两重天外,然而那浩瀚水声却仿佛自海上涨到了云中,好似下一刻就要有惊涛骇浪排挞而来。
梁循义身后的几名魔宗真人俱是坐立难安,但思及自家毕竟还有凡蜕上真坐镇,又及时稳住心神,同余下诸人一并看向殿外,脸色阴沉得有些森然。
戚掌门与庞真人原也是被那雷霆之威一震,此刻闻得来人自报家门,反是眉头紧皱,思虑更深,不再轻易表态。这一片紫电青光毫无忌惮,看似轰的不过是些许魔头,实则打的却是魔宗六派乃至在座所有人的脸。
唯有周雍缓缓站了起来,却不似方才迎接梁循义那般的伪善与热忱,在座不乏法力高深之辈,但只有他才感觉得到,嚣张的并非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片渊沉清冷的水。
来人青衣大袖翻飞如云,其上有苍龙出海,殿外那些凶悍的雷霆与奔流的江海分明在渐渐淡去,却又仿佛随着他的走进涌入殿中。
在座得见过那位溟沧大弟子的人并不多,长久以来,齐云天这个名字不过是一个绑着溟沧一并被提及的记号。虽也是一派洞天真人,但齐云天入得上境之日,犹有一个玉霄派周雍与之分庭抗礼,夺去大半声势,而后又有一个张衍成就至法洞天,惊动九洲,如此比较,终究有几分相形见绌。
更何况,这齐云天自得成洞天后便一味隐匿于山门,莫说是与人较量争斗,便是露面都不曾,远不及渡真殿主张衍那般叱咤九洲。似先前诸派齐聚丕矢宫坛共议签订万载契书之事,玉霄,少清乃至于冥泉,到场者俱是下一任山门执掌,却独独少了溟沧派这位日后要承继山门道统的大弟子,改由张衍代替出席,不免教人生出更多揣测。
时间已过去太久,齐云天唯一可供人叹服的那段十六派斗剑的往事也早已被张衍的风头后来居上,他成了一个虚浮在溟沧偌大声名之后的影子,不会有人对一个影子存有敬畏之心。
然后周雍却死死地盯着那个逆光而来的人影,连呼吸都屏住。那哪里是什么影子?那分明就是从阴间爬回来的鬼怪。这个人早该死了,此刻却堂而皇之地走进众人的视野。他衣冠楚楚,从容不迫,可这副端方的皮囊下包裹的却是豺狐之心。
“料理些许山门之事,来得迟了,劳诸位久候。”
眉眼斯文的年轻人于殿中稍微站定,迎上所有惊疑不定乃至怨毒忌惮的目光,抬手一礼。殿外电光乍破雷声大作,随即一场本不应该存在于两重天上的暴雨淋漓而落。
周雍一眼看去,与齐云天的目光在中途相撞,忽地感到被一剑封喉的威胁。他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面上终于浮起某种略显尖锐的笑意:“齐老弟好大的阵仗。”
齐云天也是一笑,上前两步,行至他面前不近不远处:“不敢劳周雍兄起身相迎,还请坐。”
“……”周雍笑得咬牙切齿,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的一身伤痛又开始作祟,“你我兄弟,何必客气?你先请。”
齐云天不再推辞,来到溟沧派的席位上安稳落座。他虽不曾撑开法相,袖中却隐有沧浪海潮之声与殿外大雨相和。
“齐,齐真人有礼。”谭定仙这时终于回过神来,补天阁虽与玉霄绑在一处,但对着这位溟沧派下一任掌门,却也不能失了礼数。
齐云天在席位上平静还礼,而后又看向对面梁循义所在之位:“不知梁掌门也在此,请恕晚辈礼数不周。”
“齐真人的礼数,只怕老夫消受不起。”梁循义淡淡发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的薛定缘。
后者会意,拿捏好语气紧跟着开口:“齐真人若要显摆阵仗也就罢了,何故毁我灵门至宝?”
“至宝?”齐云天露出几分思索之色,而后仿佛恍然地笑了笑,随手一松,掌中被捏做粉尘的玉屑便被吹散在风中,“薛掌门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我匆匆而来,路途上倒确实随手料理了些拦路的飞沙走石,不过贵派至宝必是天地玄奇之物,又岂会被轻易地打成飞灰散了去?”
薛定缘不料此人竟如此巧言令色,当场一噎。
“薛掌门,不知者不罪,此事便算了吧。”血魄宗席位上一名妙有姿容的年轻道人朗声一笑,“齐真人多年来于溟沧派深居简出,并不如何同我等打交道,一时不查,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说至此,他略微一顿,特地笑得更深了些,“只要不是因为心虚而保庇容隐便好。”
温青象这一言极是厉害,既暗讽了齐云天孤陋寡闻,又一针见血。周雍暗暗听着,索性暂且放手由得魔宗做这个出头的椽子,以目示意肖掌门与史真人作壁上观即可。
“温真人此言倒教我糊涂了。”齐云天温言笑道,“不知包庇二字从何说起?”
薛定缘方才被驳了面子,此刻倒也拾回得从容:“齐真人方才说,是料理了山门事务这才匆匆赶来,却不知真人究竟是被何等俗务所绊?何况,这丕矢宫坛议会,素来是由贵派渡真殿主出面,怎地今日却不见其人,倒要劳动齐真人大驾?”
“劳薛掌门挂怀,渡真殿主正值闭关,不便惊扰。”齐云天仍是不紧不慢,“其实无论是齐某还是渡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