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那个妖修弟子?”
齐云天低低应了一声:“你与我说过,那人仿佛是罗梦泽的子侄辈。”
“那小子仗着之前你我未曾见过他的人身,本想假冒贞罗盟长老暗算于我,最后反是被我扒了层蛇皮,不死也必去了半条命。”张衍淡淡道,“我知大师兄顾念往事,对晏真人门下留有余地,只是此番是那人主动来犯,我自然没有不动手的道理。”
齐云天微微皱起眉:“太师伯之前既然没有为难于你,这便不会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只是却不知那罗氏蟒妖微微屡屡与你过不去?”
“无论是何缘由,再犯到我手上,必不轻饶。”张衍轻描淡写道。
“……”齐云天轻叹一声,“当战则战便是。何况到时候十六派斗剑,也总有遇上的时候。”
“说起十六派斗剑,守名宫彭真人曾传信于我,言是门中已定下了人选。”张衍自袖中取出一方请帖,“如此说来,三月后那浣月江宴,也该是要为他们造势了吧。这帖子大师兄想必也收到了。”
齐云天一看那请帖便知是何物,笑了笑:“哪里是‘他们’?陈氏想抬举的,不过一个霍轩罢了。”
他笑罢,细想了想,依稀品出张衍话中另有玄机:“怎么,你也想借这阵风烧一把火?”
张衍对上那双眼睛,稍微倾身吻过他的唇角:“师兄知我。”
久违的亲近唤醒了身体寻求温暖的本能,齐云天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稳,抿唇轻咳一声,稍稍转过头去。
“如今门中尚无人知晓你已得成元婴,你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沉吟片刻,“不过宴无好宴,何况还有平都教的人在。他们乃是琳琅洞天那位的母族,只怕会生些事端,你若对上了,需得小心。”
张衍一定神:“怎么,大师兄不去吗?”
齐云天目光微黯,只是天一殿内昏暗的光线掩去了那些情绪。他似有些漫不经心地笑了:“那位陈夫人一心想抬举自家夫婿,我若去了,反倒是驳了霍师弟的面子。何况酒席喧嚣,不如在玄水真宫落个清静。”
张衍想了想,忽而一笑:“那我替大师兄凑个热闹可好?”
“哦?”齐云天转过头,似有了些兴致,“张师弟意欲何为?”
“我不仅想借陈氏的风,还想借几分大师兄的势。”张衍挑眉笑了笑,似有揶揄之意。
“你想让我做什么?”齐云天支着额头抬眼笑看着他。
张衍望了眼殿外方向,琢磨片刻便有了主意:“那便要有劳大师兄在浣月江宴那日拘了龙鲤在玄水真宫,到时候自有一场好戏。”
“这有何难?”齐云天对上他的目光,相视而笑,“我答应你便是。”
张衍却突然间沉默了下来,只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样专注而漫长的目光让齐云天有些纳罕:“怎么了?”
张衍回过神,握了握他的手腕:“没什么,只是刚才突然想到,”他顿了顿,低头一笑,吻过他微凉的指尖,“好像不管我要做什么,大师兄都是会答应的。”
齐云天只觉得指尖传来的温度几乎能教再冷硬的心肠都软下来,那些涌到唇边的句子怎么咀嚼都是甘甜的滋味。原来那些灰蒙的雕栏画栋原本也是有颜色的,就好像人的一颗心本就该是热的,流出的血也本就该是红的。
“也许正因为是你,所以才会答应。”
一百九十六
外面天色愈渐暗沉,天一殿内最后几许光线也泯灭了去。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晌,张衍本要摸索两颗明珠照亮,齐云天却拍了拍他的手背:“不必那么麻烦。你还有事在身,快去吧。”
张衍默然片刻——他此番本就是要往丹鼎院去,只是临行前听姒壬说起抓伤龙鲤一事,这才转道先来了玄水真宫。来时只是想着先与齐云天打个招呼,待了结了那些积压的琐屑,自有好生一叙的时候,然而看着那个人孤身自林中走出,他忽又觉得自己不该太过草率而仓促的离去。
这些他并没有诉之于口,不曾想齐云天已是看出来了。
“我再陪陪你。”张衍仍是取了明珠掷入殿中圆池里,清光霎时盛放,照亮对面那人不甚分明的眉眼。
只是这光纵使亮起,在这偌大的殿宇中也显得幽凉而清冷,生不出红烛明火的暖意。殿内寂静一片,隐约可闻外面三生竹林叶落之声。他索性挪了个方便的位置,侧身一倒,枕在齐云天膝头,抬手绕了一缕垂到眼前的长发:“刚才说到哪里了?”
齐云天愣了愣,随即笑着默许了压在腿上的重量,低头一笑,替他把衣襟上的一丝褶皱抚平:“你说你那五徒弟就要去蓬远派与人结亲,虽是一桩机缘,但也不知前路如何。”他的手指停在张衍脸颊边,“你倒是舍得。当初刘师侄离山寻药数十载,你口中不说,心中也总惦念着。如今姜师侄一去不知何日能归,你这做师父的,岂能不记挂?”
“那小子是去成亲,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张衍笑了一声,又换了副正儿八经的腔调,“话说回来,连我那徒儿都已是成亲了,大师兄何时嫁到昭幽天池来?”
齐云天好脾气地唇角一弯:“这怕是有些难,不过请一道法旨接张师弟上花轿抬到玄水真宫大约还是可以的。”
言罢,两人都低低地笑了。
“其实只要心在一处,这些繁文缛节山盟海誓都不打紧。”齐云天任凭张衍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笑过后忽又轻声道。
张衍放开那缕碎发:“大师兄仿佛格外不相信那些连理鸳盟?”
齐云天凝神注视着他,半晌后才温言开口:“谈不上信与不信,只是从前见多了怨偶分飞,便觉得这等虚礼也就不过如此。”他的目光落在旁处,话语间带了些唏嘘之意,“像是秦真人与你的恩师周崇举,还有微光洞天那位……”
他自知失言,蓦地一顿。
“哦?颜真人也有过妻室?”张衍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诚然,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偶尔也想听齐云天摆谈一些陈年往事。
齐云天听他如此问,索性也就讲与他听:“只不过定了鸳盟,还未行大礼便被退了婚,算不得是夫妻。”
张衍回忆了一下颜真人那张老瘦枯槁的脸,若有所思地一点头:“那姑娘真是明智。”
“……”齐云天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觉哑然,“你莫看微光洞天如今这副模样,年轻时也还,”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一表人才。”
“大师兄的标准未免放的太低了。”张衍揶揄道,“不过颜真人毕竟是一派洞天,想来也不缺投机取巧之辈巴结这门亲事。”他对于门中一些错乱关系并不热衷,只偶尔听周崇举提起一二,也就唯有与齐云天才会说些闲话。
齐云天略微回忆了片刻,才道:“这门亲事定下时,颜真人还未曾洞天,女方与他一般,俱是元婴三重境的修为,乃是萧真人的七侄女。论辈分,颜真人还得唤她一声师姐。他二人定亲之前便已结琴瑟之好,只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