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影子……却不知道齐云天这件真器,又有什么非凡之处。他思量片刻,忽然开口:“镜道友方才教我不要擅自推演,却不知为何?”
“但凡推演,必涉及因果牵连。若是被法镜照了去……旁的也就罢了,似我‘花水月’这般的法镜,那便……”法宝真灵说到此处忽地一顿,皱起眉,有些气恼自己的一时失言,“好生听从前辈的忠告总是没错的。”
“‘花水月’……镜花水月,原来这便是这件真器的名字吗?”张衍自袖中掏出那面棱花镜,“原来是花道友。”
“……不要随便给别人起那种很奇怪的称呼。”真灵一跺脚,“我有名字的,我叫……”
那较劲的声音猛地一顿,像是被扼在了嗓子里。
张衍本来并不大关心一个法宝真灵该叫什么名字,毕竟类比齐梦娇这个名字,自家大师兄在取名这方面,着实很……雅俗共赏。
然而那突然断掉的声音又着实教人奇怪,他不由多看了一眼,却见那一直咋咋呼呼的真灵僵在原地,神色是一种古怪的惊愕与茫然。
“我叫……对,我是有名字的,我明明应该是有名字的……”女童眉头越皱越紧,她按住额头跪倒在地,仿佛一个词语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口,“为什么?我的名字,我……”
这一次,张衍也从她惨白的脸上窥出了一种近乎狰狞的疯狂。这个法宝真灵周身的气机陡然乱了,他本想拍出一道安神的符箓先教她冷静下来,却随即意识到不好,立马出手,就要拦住对方掐算的手。
然而下一刻,地面便剧烈地震动起来,四面八方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喧嚣。张衍放出丹煞,一袖剑光盈然,严阵以待,但变故却是从脚下生出的。
地面的镜影在一瞬间变了,或许这就是身边法宝真灵方才所说的因果牵连。他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得跪下身去,被迫目睹那些接连变换的画面——那样模糊的残影根本什么也分辨不清,唯有铺天盖地的一片雪白是一种叫人心寒的苍凉。
那是……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了。”
恍惚间有声音缥缈而来,转瞬即逝。张衍将手掌贴在地面上,只感觉到一种雪一般的冰凉,错觉般像是跪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这到底是……这种感觉……
忽有一声清音划破这一片浑浊的境地,张衍自失神中抬头,但见一面棱花镜高悬,清光凛冽,照亮这一片敏感不定之处,脚下那些搅动人心的影子也一并不在了,仍是那片荒芜皲裂的土地。
女童抬起手,棱花镜乖觉地落入她的掌心。她恹恹地坐倒在地,抬手抚过镜面,转头看向他:“刚才一时忘我,妄测因果,不料乱了此地的气机。你没事吧?”她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不曾有过。
张衍见她已恢复如常,虽心有疑惑,但也暂且按捺不提。这真灵实在古怪得紧,难怪齐云天要他多担待一些。话说回来,齐云天乃是玄门正派的大弟子,如何会有这等气机妖艳的法宝?且这法宝的用处还尚未可知。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刚才仓促一瞥的那些影子,尽管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可有一种锥心的悲恸却分明地涌了上来。
那感觉说不上来究竟是河缘故,只痛得猝不及防。
“刚才地上,你看见了什么?”张衍收敛起全部情绪,平静地询问。
“我么?”真灵偏了偏头,“红色的一片,好像是血。”
血。张衍在心中计较一番,看来各自缘法不同,看见的也不一样。那么,自己所见的那一片苍白雪白,又该是什么?
所谓的因果,当真是玄之又玄。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张衍看向身边的真灵,“大师兄从不会做无用之事。”
女童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眯起眼。
“你方才说,此处是受一面法镜影响,所以才能汇聚因果。”张衍环顾四周,微微一笑,“可就是这‘花水月’?”
女童沉默片刻,似是而非地笑了起来:“小郎君,你真的很聪明,但也要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衍不理会她话语间的讽刺,继续道:“所以这‘花水月’,究竟是作何用处?”
“作何用处?”女童闻得他的问句,咯咯地笑出声,“你早已猜到,又何必多此一……”她话音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已架上她的颈侧。
“我毁过的法宝不少,倒还没用真器试过剑。”张衍神色不动,眉宇间却多了些许凛然,“似你这种能拿捏因果的法镜,留在我大师兄身边,到底有何图谋?”
一百一十八
真灵倒并不畏惧颈侧的剑光,似心情好了些,反而愈发嬉笑无方:“咦,我留在你大师兄身边,莫非你吃醋?”
“……”张衍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从威胁上升到动手。
“小郎君年纪轻轻,心眼却不少。”真灵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地开口,“我若要害你心上人,机会可多了去了。旁的不说,就说你们两个在那小榭里面干柴烈火,你把你那大师兄折腾得……”
果然还是动手灭口会比较好。张衍将剑光逼近一寸。
真灵放肆地笑开,抬手间一片梨花纷扬,挡开了那剑光:“怎么,敢做不敢认?”她牵着裙摆在原地旋了个圈,歪着脑袋望着他,“你说的没错,‘花水月’确实是能操纵因果的法宝。我留在那个小子身边,是因为他答应了我一件事情。”
张衍的目光仍未缓和:“荒谬,区区法宝,也敢妄改天道大势?”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我不过是一件法宝,能呈镜中人身上千般因果,供人了断。而如何待那因果,却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女童用手梳理着长发,眼中有悲悯一闪而过,“一个结或许要千百般纠缠才能打上,要剪开,却只是一刀两断的事情。”
“因果与气运相连,如何会有人自断因果?”张衍见她老实交代,也就收了剑光。方才几番试探,他已是看出,此人虽是法宝真灵,但一身灵机衰竭萎败,便是修为远胜自己,斗法也断不是他对手。既如此,更不可能胜得过他那大师兄。
“如何不会呢?”女童似觉得他问得好笑,“厄运缠身的人想要摆脱困顿,心思毒辣的人想要报复,人心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可能。很多年前也曾有过一个玄门弟子来到我面前,说对她的道侣很失望,愿斩了与他的因果,了无牵挂地去转生。我见她可怜,也未如何为难她,便看着她斩了。”
张衍一挑眉:“斩了又如何?”
“她这厢斩了因果,来世便与她那道侣再无干系,哪怕那人想寻她的转世,如何费尽心机,也是寻不到的。”女童懒洋洋地开口,显然已是见惯了这些恩怨纠葛,“缘分断了,便再不可能连上。也许会有例外,”她顿了顿,目光在张衍脸上逡巡而过,“可是又有谁拗得过天意呢?”
张衍只觉得听了段无趣的故事,当下在这无关紧要的地方已耽搁了太久,还不如去旁处追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