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要生动得多，他茫然地盯着重暝剑看了一会儿，一歪脑袋：“你是？”

重明鸟气结大吼：“喂！我你都不记得了？！”它那挺拔英武的真身刚才出场那么长时间，还喊过他醒觉，这厮居然全给无视了？

英招认真思索片刻，才想起这把剑也是它曾经的伙伴，但它无暇叙旧，朝尹君汋道：“既已契约，主人有什么命令，不妨吩咐。”

尹君汋道：“春阳城分为阴城、阳城两个空间，是你做的吧。”

英招又是仰头回忆了许久，模糊地回答：“我是按照小姑娘的愿望造了一个空间，但我这些年睡得多，醒得少，醒的时候就想活动活动筋骨，这个只是随意为之，做完就又睡着了，后来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再醒就是今天。”

尹君汋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道：“两个空间的交替由芍药来决定？”

“嗯？当然不，”英招断然否决：“她是个凡人，哪里有权决定这个，当初说好了萱草开花的时候，她就去那边见真正的决明，这小姑娘两边都要顾着，正好我也抽时间休息，创造一座城可是很耗费灵力的呀。”

原来萱草开花才是阴城出现的钥匙，众人倒是谁也没猜到这点，还以为是昨日在阳城打草惊蛇，让芍药发现了他们的目的，才顺手“打开”阴城，想将他们瓮中捉鳖呢，现在听灵兽英招一说，才豁然开朗。传言历经百年，中间想来出了差错，把决家被灭门的时间误传为五月，实际上是九月，从前阴城在五月至七月间开启，正好是萱草的自然花期，而这一次开启，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是阴城中的鬼老大决明锲而不舍，终于在这一年栽培出了九月开的萱草，完成了百年以前和心上人的约定。

英招像一只普通的老虎那样，扭着身体用后蹄挠脖子，无所谓道：“我是不懂这小姑娘为什么这么执着，我以前的主人让我造什么雪海、桃源的，都是玩儿几天就腻了，还以为她最多坚持一年呢。”

它话音刚落，叶岫音忽而上前，语气有所收敛，但仍是质问道：“如此说来，您醒后给整座城布下禁制便又睡下了，您可知百年间有许多误入的普通人丧命？那些怨鬼在城里养了那么久，实力不容小觑，正道修士在百年间进不来，现在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清除。”

慵懒的灵兽被她一通数落，挠脖子的频率丝毫未减，它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叶岫音，只凉凉道：“姑娘，人在我们眼中，就如同你们眼中的蚁虫，这世上所有的蚂蚁全死光了，你会为它们难过一刻吗？”

叶岫音被它一口气噎进胸口，睁大了一双杏目，瞿然道：“您……您身上的气息，明明是瑞兽，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她怒视趴在地上的决明，似乎以为是决明把一只本该温驯慈悲的灵兽给带坏了。

英招从鼻子里嗤了口气，自言自语一句“瑞兽怎么了，又不是人类养的宠物”。

它如果像某一只别的灵兽那样，有预视未来的能力，现在大概不会这么说吧。

既然芍药已经身故，所谓的“阳城”想必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尹君汋对它道：“将春阳城中所有的怨鬼收进你的匣子里，别让它们逃了。”

英招应道：“是。”抬起前蹄，上面明明没有尖锐的爪钩，却一下子划破了他们所处的空间，一层薄膜向两边撕开，怨鬼的嘶吼声最先传进耳朵。

这声音众人再熟悉不过了，只听了一天就觉得耳朵要起茧子。肖宵和顾之行对视一眼，首先去查看城门，看到那些鬼没头苍蝇一样只知道往上面撞，却不知道该往回使劲，才松了一口气，一人一边将靠近的怨鬼先行斩杀。

这一边有灵兽真身在，没有怨鬼敢靠近，靠近的只有满身阳气，朝他们狂奔而来的楚辰良，后边几米开外跟着秦衍和双胞胎女修。

他们在单独的空间里待了一炷香有余，这几个倒霉的道友在外面“浴血奋战”，法宝用了不少，还是弄得一身伤，心灵也遭受很大的打击，一个个都是“我造了什么孽才接到这个任务”的表情。楚辰良胳膊断了一条，佩剑不知被哪只鬼抢走了，双眼放光朝他们飞奔，秦衍更是夸张，他的法宝是一个金属罩子，把身体完全罩住以后就只能用滚的方式移动，倒是……蛮符合他的气质，两名女修互相搀扶，速度较慢。

英招张嘴朝着天空，长长吼叫。

第61章

一丈见圆的黑色旋涡出现在灵兽身前，一点儿没客气，正正对着楚辰良的方向。楚辰良惊恐地减速，被秦衍一撞，狠狠摔倒在地，平时的端方形象荡然无存，秦衍也是连忙撤下法宝，狼狈地用身体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那旋涡像饕餮的一张嘴，囫囵把所有东西都吸了进去，成百上千的怨鬼嘶吼、纠缠着坠入黑暗，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卿和铃和程謇张大嘴抱在一起，脸蛋贴脸蛋，发髻顶发髻，看上去还颇为可爱，清时本来觉得两个小朋友那边气氛比较好，但尹君汋从英招划开空间以后就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了，他没好意思挣脱，也没好意思告诉对方他现在可以变回龙了。

楚辰良那边自然没有他们这样惬意，旋涡对他们没有吸力，但怨鬼数量太多，整个从他们身后涌过来，如果不想办法，撞也能把他们撞进旋涡里。幸好甘棠和甘菀的剑还未丢失，两名女修将剑‌­­‍插​‎­进‌‎‍土里，分出另一只胳膊拉着楚辰良和秦衍，才避免了活人跟怨鬼一起封进匣子里的惨剧。

待旋涡消失，他们几乎没力气爬起来，两个小朋友默契地放开彼此，去拉各自的师兄。灵兽英招仍是懒洋洋的模样，转身向尹君汋走，看到他怀里的清时，脚步一顿，眼皮难得完全掀开，认真地瞅了瞅他，又凑近了闻闻他身上，随后弯曲一只前蹄，另一只向前，做了一个参拜的动作，化作檀木匣子回到尹君汋掌中。

清时默默把衣服里的木舟吊坠、寻人和传音石拿出来，一股脑塞进尹君汋衣服里，紧接着尹君汋怀中一空，青色小龙熟练地攀上他的肩膀，在上面盘好。

……总归这次没有消失。

楚辰良约是在进阴城的事情上放了他们鸽子，不敢多说话，没对刚才的旋涡发表评价，只问了叶岫音来这里的原因，叶岫音简单且冷淡地回答：“爹与我传信，说我该过来一起除妖，结果进城就被困住了。”

秦衍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不分青红皂白地逮住程謇骂了一通，但他也不是傻子，骂人的话避重就轻，只挑那些小毛病，比如拉他起身拉晚了、给他整理的纸符少了等等，肖宵看不过去主动给程謇撑腰，他的气焰便弱了，骂骂咧咧地收拾自己的金属罩子。这孩子一如既往地缺心眼儿，当即表示：“师兄你平时那么懒，就只画了那几张纸符来着”，把秦衍堵得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