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和铃一直撑着昏沉的脑袋,听了他们的对话,也跟在清时身后敲打起来,乍一看,尹君汋像个鸭妈妈带了两只幼崽在觅食一样。
卿和铃小声问清时:“密室怎么找呀?”
清时答:“你听哪里的墙或者地板是空的,然后找机关进去就行。”
卿和铃又问:“怎么听出来是空的呀?”
清时道:“……你就敲吧,我能听见你敲的。”
卿和铃点头,认真地找地方敲,她站在决老爷的书桌旁边,桌下铺了一张毯子,她先在四周踩了踩,又把脚伸进毯子底下,一跺,脚下声音明显与刚才不同,带着空荡荡的回音。清时耳朵尖,立即拉着尹君汋凑过来,桌子和地毯挪开,发现几条明显的缝隙,拼合成仅够一名成年男子出入的四方形,不用找机关,直接掀开就可以了。
他冲着黑洞洞的入口感叹:“这真是为了避灾吗?不会写着写着字掉下去?”
房间里灯油早就干了,上下用的木梯也已经腐蚀,尹君汋率先跳下去,确定没问题后举高双臂,盯着清时。
清时看他这动作就纠结,戳戳旁边的卿和铃:“下吧,他等着接你呢。”
卿和铃看了看一丈有余的高度,明显发憷,犹豫道:“我……我让肖师兄抱我下去吧。”
清时往下看,尹君汋还是那个动作。他冲对方摆手,意思是让对方退开,他自己可以,尹君汋一动不动,表情甚至愈发坚毅,最后自然是如愿抱住了从天而降的少年,在手里掂掂重量,评价道:“怎么这么轻?”
因为你抱的就不是我的身体。清时在心里回答,微微挣动,男人却没放开,接着问他:“看得清吗?看不清我带你走。
“……”
他觉得尹君汋刚刚下去的时候可能磕到了头,所以没想到:“你把大红鸡放出来,大家就都能看见了。”
抱他的人沉默片刻,应了一声“好”,语气中满满的遗憾,就好像该他的什么东西没了一样,清时感觉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才松开,留下一只手像之前那样牢牢抓着他,生怕他走丢了。肖宵抱着卿和铃紧随他们之后下来,叶岫音紧盯门口,满是嫌恶与恨意道:“这些鬼作恶多端,我刚进城时就仗着势众欺负我独身一人,还夺了我的佩剑,它们……它们难道不应该通通被抓回宗里镇山吗?”
卿和铃在肖宵怀中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把人一起拉下去,顾之行最后将毯子铺回原处,自己从下面关上入口,怨鬼智力低下,不可能发现他们。
第58章
本以为只是个用来临时躲避的空间,下来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条地下通道,幽深冗长,连通着别处,墙壁上每隔一段设有油灯,还装饰以挂画,看来决老爷不只把它用作逃难,更当成是自己居所的一部分。
这通道极长,上下左右都被打磨得很平整,没风却阴冷,远处漆黑一片,人在里面像是被一只巨蛇吞进肚子,一路滑到了蛇尾一般。光是给这些油灯添油就要费好大一番力气,真不知道一个通道修这么豪华做什么。
因为常年不见光,通道里的挂画保存完整,他们沿着唯一的方向走,每行几十步便会看到一幅,上面所绘均是同一名女子。淡色上衣,紫檀色的长裙,外披金色广袖长衫,裙子和外衫上均用各色丝线绣了极为精美的图案,纤细的腰间环一排寓意万世富贵的万字纹;裙摆上是红的、金的几朵牡丹,生动娇艳,引来蝴蝶落在上面;最夸张的是外衫,长长的拖尾甩到前面,故而使赏画者可以看到那上面华丽繁复的凤凰尾巴,那应当是一整只凤凰,以绣花的形式栖在女子背上,令其整个人看上去荣华却不俗气。
女子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靡颜腻理,国色天香,红妆配以头上华美的珠翠,这般风景,该是堆金叠玉搭出来的一位美人,寻常人家必然难以得见。清时第一眼以为是决老爷那病逝的夫人,再定睛一看便发现不可能,一是那女子的衣服不是有钱就能穿得起的,二是女子看上去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
第三眼,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这女子的衣着与长相,怎么有点儿像……不,应该说是府中某一位怎么有点儿像她。
充当光源的重明鸟显然也发现了端倪,八卦道:“怪不得府里老爷对那小子那么好,原来是私生子啊,娘还是真爱。”
清时摇头:“不像。如果是私生子的话,娘这么有钱,孩子应该给娘带呀,而且哪有放任自己儿子模仿娘的?”
重明鸟难得觉得他有理,道:“那你说他俩是什么关系,姐弟?”
也不大对,清时想不通,晃晃被尹君汋握住的那只手,尹君汋告诉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长得像罢了。”
清时不解地问:“那为什么……”
正巧经过一副新的画像,尹君汋直接给他指了上面一处,清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女子依旧是那身衣服,坐在凉亭之中,凉亭周围种了花,只有两种,一种是纯白花瓣中刺出几条金色花蕊,另一种红白相间。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表情麻花一样拧在一起,震惊之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冲着重明鸟大眼瞪四眼。
尹君汋适时拍他肩膀:“行了,小脑袋不要再想下去了。”
清时纠结成包子,在场其他人跟萱草接触不多,都理解不了他的心情,只有重明鸟用翅膀扇他:“什么什么?快告诉我!”
清时看了看它,突然问:“你以后要是找不着同类,不会委屈自己,跟随便哪只红色的鸟在一起吧?”
重明鸟听不懂,但死命摇头。
走了大约两刻,终于看到一间屋子,正正堵住去路,决老爷还给这间屋子安了带锁的门,只是锁身已经不知去向,只剩锁梁挂在上面。
屋内堆满了所有大户人家都会有的——金银珠宝、名贵玉石、古董字画,还有女子的钗环、手钏,可谓应有尽有,一般的富商放这些东西是为逃走时携带,决老爷大概是为了平时欣赏。墙角处有几个花盆,不用想,从前肯定养的是金丝贯顶和什样锦。墙上还有挂画,这回画了两个人,肖宵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身,一手一个捂住清时和卿和铃的眼睛,急道:“不许看不许看,你们俩到那边玩儿去!”
清时问他:“哪边?”
肖宵随手指:“那边,那不是还有一件屋吗。”
两人也不争辩,在尹君汋的护送下走进里屋,里面倒是没堆金银珠宝,全是书,书架旁边是一张乱糟糟的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俱全,只缺了人,应是主人写字途中离开了,再没有回来。
两个被赶过来的“儿童”拿起桌上一张纸研究,纸面已经非常旧了,还好能看得清字,上面是并不算严谨的庭院结构图,用小字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