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嘴里依旧只能发出呜呜声，尹君汋离得近，透过那些头发依稀看到它的嘴唇被缝住了，黑色的线来回绕了五、六圈。怨鬼跌倒在地不停挣扎，耳朵里也塞了什么黑黑的东西，像是泥巴，不知是生前被人残忍地折磨，还是死后变成如此。

几息之间，它便魂飞魄散了。重明鸟的吼声从剑里传出：“什么玩意儿？恶心死了！你能不能跟老子商量一下，老子放一道灵力就足以灭掉它了！”

尹君汋一手抓着清时，道：“你小点儿声！”

重明鸟不说话了，可三人身后又传来一道属于少女的尖锐叫声，不合时宜地震动每个人的耳膜：

“啊啊啊——！有鬼啊——！好可怕！”

循声望去，竟是卿和铃站在城门旁。小姑娘目睹了刚才杀死怨鬼的场景，受到的惊吓过大，一时失语，过后才回神，本能地尖叫。她一直待在宗内，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双腿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肖宵懵了：“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卿和铃也不懂是怎么回事，磕磕巴巴地解释：“我跟后院的姐姐打赌，说……说我能施仙法，拿到一百年以后的东西，然后我就……我就出城去找，没想到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肖宵过去扶她，她抓着肖宵的衣服，眼睛蓄满泪水：“铃儿是不是犯错了？师兄救救我，别丢下我，等咱们回去了再罚铃儿好不好？”

看来卿和铃是跟他们前后脚回来的，幸好他们还没走远。事已至此，也不能怪她什么，肖宵扶她起来，低声安慰道：“我们当然不会丢下你了，此处危险，你跟着我千万别走丢，也不要出声。”

卿和铃猛点头，抱着肖宵的手臂不撒手。

方才的叫声和他们身上的阳气又吸引了几只怨鬼，房屋内、枯死的树干后面，甚至谁家院子内的井里都探出脏兮兮的脑袋，贪婪地盯着他们。

井里的鬼最先爬出来，他已经不习惯行走，四肢着地像某种动物一样迅速移动，身上都是黑色的水，看着颇为恶心。卿和铃吓得几乎无法动弹，想起肖宵的叮嘱，拼命压抑口中的尖叫。

“我来我来，别冲动听见没有！”

重暝剑主动发出红光，尹君汋顺势一挥，剑光瞬间将那怨鬼打出几丈，魂飞魄散了。但这样只会招来更多脏东西，它们不像人类懂得知难而退，只会不停攻击，不一会儿，几人便被包围了。清时打出一道结界，将自己人包住，缺胳膊少腿的各色怨鬼扑在外面敲打，真可以说是“风情万种”，看得他快要吐了。

尹君汋正与肖宵隔着结界攻击，抽空看一眼他，即使在里面也密切注意他的安危，将中心的位置留出来。清时顺势拉过已经完全忘记所学招式，只能瑟瑟发抖的卿和铃，和她一起蹲在中间，抱头当鹌鹑。

缠住他们的约有十几只，仅仅是阴城的冰山一角，他们一边应对，一边暗自庆幸那些鬼找过来的速度并不快，不然就算结界能一直撑着，也无法移动位置。况且鬼群实在是很烦人，每一只好像都有些话想说，实际上，它们也说了出来，并且一直在重复，什么样的音色都有，混在一起，对耳朵伤害非常大。

人变成鬼以后都有执念，除非像刚才的剪刀鬼那样说话受限，不然会重复死时说的话、做的事，它们攻击时嘴里都念念有词，听这些话便能猜出其身份：

“阿宝！我跟我家阿宝走散了啊啊啊！”

“鬼啊——！别杀我别杀我！”

“让开！我要出去！快让我出去！”

“我的花！我的花我的花我的花——我的心血啊！”

“我只是个行商，跟我没关系啊——！”

尹君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重明鸟比他更不耐烦，道：“这些玩意儿弱得好像随时会散一样，还敢这么烦人，谁给他们的勇气。”

鬼城里数十年养出来的怨鬼，怨气自然不容小觑，也就重明鸟这个灵兽祖宗会觉得它们“弱得随时会散”了。尹君汋将大量灵气注入剑身，横着挥出一剑，剩余的几只鬼全部被震飞后消失。

趁更多的鬼没找到这里之前，他和肖宵一人拉一个，飞快找到一家门窗还算完整的“客栈”，在二楼一间客房内藏身。门闩还勉强能用，插上总比不插的好，房中积灰太厚，一踏进去就呛得忍不住咳嗽，几人纷纷用袖子掩住口鼻，尽量忍耐。

第47章

藏得住声音，却藏不住身上的阳气。红色大鸟在卿和铃惊讶的目光中飞出剑身，比平时体型更大些，在清时面前落脚，用翅膀拍他道：“你还不快点把老横叫醒，愣着干嘛呢？不嫌那些东西恶心是怎么着？”

清时瞪它一眼，将重明鸟扫开：“我正要叫呢。”

随后他一巴掌糊上尹君汋的胸口，在上面摸来摸去，看姿势还颇为急切。肖宵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二人，想说点什么，却见尹君汋从领口内勾出一个木制吊坠，送进清时手里。

清时对着精致的小木舟又捶又打，好像在催促着谁：“醒醒，醒醒，这个时候你不出现，更待何时。”

木舟没有反应，尹君汋很有眼力见地把吊坠卸下，清时拿着它在地上敲，用各种方式□□，就差踩两脚了。

“快点儿醒一下，真的出事了！”

“你再不理我，我以后让尹君汋逼你现原形！”

话音未落，木舟卒然闪出淡蓝色的光芒，算是回应了清时，只是明暗不定，就像刚睡醒一般懒洋洋的。光芒逐渐凝成实质，附在除清时和重明鸟以外的三个人身上，尹君汋只觉身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好像从飞驰而下的瀑布面前走过一趟似的，水分迅速蒸发，明显有什么东西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是他们身上的阳气。

整座城都是怨气，现在他们混在其中，即使身上干干净净，也能以假乱真了。

横侊舟干完活，就又变回一只普通的吊坠，只是它尖尖的船头原本对着清时，突然一转，改为对着尹君汋了，那动作就像跟人吵架的女子，带着些莫名的娇嗔。

重明鸟大笑几声，调侃道：“你看看，连我们都不敢提老横原形的事情，你就是仗着它还没完全苏醒，等它醒了想起这茬，非报复你不可。”

清时一把揪住大鸟的尾羽：“我就说是你教我说的，不然我怎么知道。”

重明鸟作势要啄他的手，威胁几下成功逃脱，落到了距离较远的卿和铃身边。卿和铃这才看清它诡异的瞳孔，大步退开，清时想提醒它别吓那小姑娘，尖叫起来耳朵受不了，却被两只手搭住肩膀，将他转了方向。

“怎么啦？”他问面前的人。

尹君汋反问他：“你没事？”

“啊？”清时看了对方一会儿，在对方眼中看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