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正好。
“究竟是掩人耳目,还是掩耳盗铃呢。”
捭阖
中期迈着疾速的步子朝宫门内走去,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王上,宫中数日前的流言……”刚到大殿便急着开口的人被上首的人伸出手阻道。
“中期大人,寡人前脚到,你后脚就来,也不看现下是何时辰。”
中期抬头,禀声道:“臣下待我王归来已有多日,一时心切,才敢深夜惊扰。”
嬴政疲倦地坐在龙案后,看着跪在下面的老人,摇摇头。
“来人,给中期大人上座。”
下边的人叩首一声,“谢过王上。”
见他坐好,王上问道:“说吧,这么急着要面见寡人,所谓何事?”
“何事?”中期直言,“王上,嫪毐恃宠而骄,聚敛门客仗势欺人无人不知,同太后之事若是再不加制止,日后必搞得满城风雨。我王当真以为此事已然平息?”
嬴政靠在身后的垫枕上,揉了揉眼角,耐心地听他继续讲。
“如今我大秦的虎狼之名在六国之中正是甚嚣尘上,吕相竟然为了扩建自己的封邑,不惜胁迫张唐出使燕国,以求联燕攻赵,现在他捧出的人却又和太后传出这等丑事,若是传至外面,我王就不怕被诸国笑话吗?”
“中期大人,寡人是否平日里对你太客气了点?”
“臣下肝胆寸心,日月可鉴。纵使王上动怒,也要把胸中这口气吐完!”
“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死何足惜!臣下如今年老多病,只怕此身时日无多,承蒙王上天恩,尚在朝野中有几分站地。此时若不多言几句,提醒我王,只怕再无来日之机。”
“仲父为了我大秦的今日也算是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大人说话,可要当心啊。”
“荒唐啊!”中期气急,竟然扶案站了起来。
“众人不敢言,难道王上心中当真不明?”
嬴政修长的十指交错一处,下巴贴了上去,戏谑之态,眼中一派分明。
“中期大人,你太心急了。”
下面之人缄口片刻,“王上,早有打算?”
“大人可知‘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这……”
“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动手,尤为过早。我们,姑且待之。”
“那嫪毐同太后之事?”
“即日起,宫中再有言论此事者,一律棍棒处死。至于他们两个,哼,就让他们去雍地先快活一阵子。命人看着,时机成了,休怪寡人不念母子之情!”
中期不再多言,意外地看着上面那位似乎早已算计好一切布局的人,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刚从赵国回到秦国时的少年了。
正此时,宫人来报,太后正在殿外。
“看来人真的是说不得。夜深了,大人先回去吧。”嬴政起身,徐步走了下来,拍着他的肩道:“好好养病,别总大半夜跑出来。”
中期沉下一声,俯首拜过,退了出去。
太后进来时正与他碰面,老大臣朝她行了个礼,径自离开。
“王上,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商聊国事?”被侍女扶着走进来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之人。
“太后深夜不在自己的宫中,到儿臣这里有何要事?”嬴政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本宫听闻你今日回来了,特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你究竟去哪儿了?”
嬴政哼了声,“夜太深,太后如无要事,儿臣要歇了。”
赵氏自知心下有虚,日前的事料他应有风闻,原本想来探他反应,观他面色,如此更是不敢多加直视。
“也罢,那本宫,就不打扰王上了。”
深宫中女人在前心思徘徊走得慢,身后之人看她出去,目光只剩决绝。
翌日,秦王命人送诏:太后因久病需静养迁至雍地华宫暂居,嫪毐因侍奉太后得善,予以陪同,封长信侯。
凡所宫中之人,皆知内情,自此讳莫如深。
后从三年,赵氏生两子。
公元前239年,秦王亲政,时年二十有一。
次年,长信侯叛乱,王诛嫪毐,车裂于市 ,杀二子,囚太后于雍宫不出。
同年,吕不韦因涉事被连,罢其相,逐巴蜀。
——酉时,章台宫前殿。
“盖聂先生?”
嬴政抬眸,看向走进来的人。
盖聂稽首,“王上。”
“寡人读完这卷竹简就去习剑。”
盖聂直起身,不作声看他。
“先生似乎有话要说。”
“听闻王上下令,处死了雍宫少子。”
“先生,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座下之人不语良久,再次揖手,俯过身,道:“幼子无辜。望王上,莫忘当初的志言。”
儒法相间于道,天地存仁于世。
座上之人了然,放下手中的长简,起身走到了下面,站在他身旁。
“原来先生还记得寡人当日与你说过的话。”
对方直眼看他,毫无怯意。
“算算先生入秦,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六年。论剑术,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人可以胜你。可是论心术,就不一定了。”嬴政斜过目光,“寡人并非轻视鬼谷门中的纵横所学。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寡人也不妨直言,世间万人万象,先生之心纯澈清正,并不适合沾惹这朝野之上的捭阖之变。不然,你也不会甘愿只做寡人的剑卿多年。”
说话之人自是察觉到,那人握剑的手轻动,诚如其心。
“王上可还记得当年在韩国之时,我们遇到的贡宝失盗之事。”
“记得,怎么了。”
“敢问王上,如若韩国当日真的遗失了要进献的玉鳞珠,王上将会如何?”
嬴政闻言,不予声色。
须臾往外间走去,眼前越来越亮。
大殿之外的秦宫,看上去是何等森严,威威若蛟龙冲天之势,令人生畏。
“你觉得呢?”
前方是明,那人的背影成暗,盖聂终于明白。
“王上,可还记得韩非?”
“思之不忘。”
“他被韩王下狱,择日处死。”
嬴政转身,目色深敛。
量局
暗潮的牢房之内透着微亮,一股子长年以来关押犯人留下的霉臭十分刺鼻。
韩非借着窗口处的光判断着外面的昼夜交替。
“韩非啊韩非,枉你总觉得自己还算不笨,这下好了,连牢房这种地方都欢迎你了。”
杵在牢门边的人望着眼前的一张烂床揉了揉额眉,忍不住自嘲一句,语气却十分轻松。
“看来这次对你的打击似乎比我想象中,力道还不够。”
韩非转过身,黑暗中,白亦非慢慢地走了出来。
“侯爷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在意我。”
“哼,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