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谓的人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毁了。

他身上早已长出獠牙和利爪，可以不动声色的杀死威胁到他的任何东西。

而心却不再会有任何波澜。

☆、第五十章 焚城之火（三）

程意和小叶都休息了一会，等到平静下来后继续包饺子，刚才发生的事就像不值一提似的，慢慢的，一点点的互相安慰着。

电视里的贺岁节目把他的思绪带回八十年代，也把小叶带回充斥着人间烟火气息的常世。

四点多钟，第一顿饭就做好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老程还是准备了八个菜，满满的拼在圆桌上，又弄了一些小烧和糟糠酒以增加过节气氛。

“准备好变胖了吗老程？”小叶盛了一小碗蘑菇炖鸡看着里面的油花心情变得稍微好了点。

“过年这几天稍微放肆一下没事。”他戳起红烧鲤鱼的鱼头放进碗里，娴熟的播着骨头和刺，吸着脑髓和鱼的眼睛，最后完美的只剩下一团鱼骨。

“你好像很在行？”

“是啊，鱼身上最有味道的地方就是头，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是脊骨附近，那里的肉和别的地方味道不一样。”小叶认真的说。

程意喝了点酒，微微有些醉意，他又对面前的小叶没什么防备就渐渐的把陈年旧事说给他听，一边说一边哭，积压在心里无可倾诉的多年委屈一下子得到了纾解。

小叶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一直说到天黑。

“你看我，大过年尽说些难受的事。”终于说完的时候，程意觉得自己好像因为哭得太久以至于有些头脑空白，然而这种空白让他觉得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没事，我和你是一样的。”小叶安慰的拍拍他的脑袋“其实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们羡慕的不得了，只有七八十年的一生多好。等到寿终正寝两眼一闭，这一世的所有纷扰都不再和你有关，然后睡一觉再睁眼的时候又是一次新的人生，前世种种一点都不记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没见过的。你不用纠结为什么自己和天地相连，也不用为世上种种对错都万变不离其宗而苦恼，更不用为你记得这世上的全部而却没几个人能记得你而难受。”

“你已经对死亡的另一侧了如指掌，所以才不会觉得它可怕对不对。”

“是啊，你呢？”

“我怕，但这不影响我对死亡充满向往。”程意有些清醒过来，抽噎了一下“人不可以没有任何意义的死去。”

“为什么？”小叶虽然听过无数关于死亡的感叹，但对于老程他从来没想过。

“因为那样就没办法走到‘终点’，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短短一生里，是不是真的有值得的人或事让你为之义无反顾。”他捏着酒杯却没再喝。

一瞬间，小叶似乎受到了极大地震撼，以至于他的眼睛几乎放出光亮。

“八方神，你游走在天地之间，记录万事万物什么都知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程意眯起眼睛，似乎是在犹豫。

“你问吧。”小叶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称呼他为八方神。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没理由的对另一个人好，为他义无反顾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信。”

“你不会嘲笑他脑子发热缺心眼？”

“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

“你会演戏吗？”他坚定了幽深的眼神，看着他止住了断断续续的伤心往事。

“演戏？”

“我想让你陪我演一出戏。”他平静的说着，望着桌对面那个心灵一尘不染的八方神，想着自己终于要为了一件别人看来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发起狠。

“好。”对方毫不犹豫的回答。

“有些事的对错我这一辈子都看不清，所以我要把这场戏用两辈子演。”程意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辈子用来让他们受尽折磨，下辈子用来再次判断我的做法是否正确。”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在这里埋下一些种子，你能连接世间万物自然能连接前世的记忆。”程意慢慢的说“我要你给我可能经过的每一处都设置会让我陷入困惑的谜题，让我慢慢的猜到我曾经是谁，我曾经要做什么，而不是找到我把前生之事告诉我。我不确定下辈子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确定会不会相信你。”

“我知道了。”小叶垂下长长的睫毛，复而抬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等你死了，等你出生，等你长大，还得等一个适合告诉你的时机....不能太年轻气盛也不能太年老体衰，三十出头是最好的年龄了吧....虽然三十几年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很久...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别....”

哪怕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都没有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而让人心碎。

“也许我还有别的法子，等我想想。”程意叹了口气又心软了。

电视里开始了《祝岁歌》。

虽然刚吃过一场漫长的下午除夕饭，程意还是赶紧收拾一下桌子开始准备系迎新岁的饺子，包着包着就暗暗骂自己搞砸了整个春节，那些话憋了那么些年什么时候说不好，非得挑这种本该欢欢喜喜的日子扫兴。

因为怕把牙咯掉，程意没有在饺子里包硬币而是换成了薄荷糖，包了六个进去，这样就会有很大比率两个人都能吃到。

小叶虽然读遍四海，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但他知道的那些世间万物没一个会演小品，也不开演唱会，都是些正儿八经干巴巴的东西，所以他对电视节目有很深的兴趣，尤其对冯巩说相声的环节兴致浓厚，就像长在电视前的一尊雕像半秒舍不得离开眼。

饺子出锅的时候正好在演着相声《五官争功》，就是怎么叫小叶他也不挪窝，嘴里一个劲说着“来了”屁股纹丝不动，最后程意只好拿着一个小方桌和小板凳也进了屋，一边吃饺子看相声一边等着最后的敲钟。

随着钟声敲起，外面的白虎星突然大放异彩，小叶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外面的天象吸引。他变成一团雾环绕着程意，把天空连接给他看。

主星君金光四射，锐气势不可挡，战意如同炸裂的星芒辉煌灿烂，不多时这样的异彩慢慢消减，白虎星整个星位都闪闪发光。

这是他活了这么久却从未见过的远征大胜的杀伐天象。

主星君完成使命，满载荣耀即将轮回。

重新化回人形的小叶迅速穿好衣服，抑制不住手都在颤抖“老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打败了藏地的大尸妖...在那封印了九十九道封...”

“就是夏天的时候咱们碰见的那个人？”

“就是她...”小叶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心中似乎正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