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再不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
这样想着,心中再无芥蒂,终于沉沉睡去。
及至醒来,已是半下午。
春桃坐在床边手里拿一把蒲扇正给她扇风,见她醒来,笑道:“姑娘真是好睡,要再不起就得唤醒姑娘了。中午睡太多,夜里怕是要走了困。”边说边往木桌前倒了茶水来,“姑娘喝口茶提提神。”
杨萱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问道:“什么时辰了?”
春桃答道:“差一刻申正……刚才张家媳妇过来说薛猎户送了只兔子,问红烧了吃还是炖了汤吃,地窖里还有些冬天存的淮山。”
杨萱道:“随便吧,怎么都可以。”
春桃笑着说:“我也是这么告诉她,说姑娘不挑食,让她怎么拿手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便传来炖肉的香气。
姚兰竟是做了两种,两条兔子后腿剁成块红烧了,其余连肉带骨头一道炖了淮山。
杨萱睡了半下午觉,丝毫不觉得饿,只略略吃了几块,杨修文却是胃口大开,几乎将那盘红烧兔子腿全吃光了。
吃过饭,太阳终于落了山,最后一丝光线慢慢消失在山的那侧。
李显媳妇拿着一摞纸过来,“天都黑了,阳气消散,我陪姑娘往河边把这纸钱烧了,要是再晚,阴气太重,姑娘就不好出门了。”
杨萱道声好,让春桃提了灯笼,跟李显媳妇去河边。途中经过张大爷家门口,果然听到白鹅嘎嘎的叫声,只是大门关着,白鹅叫得虽凶也跑不出来。
杨萱在隔着河岸三尺远的地方烧了纸钱,点了三炷香,然后倒出来三杯酒。
头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则倒进河里。
李显媳妇口中念念有词,意思是已经供奉过了,请求水鬼开恩,不要再抓田庄的孩童。
祭拜完之后,三人沿着原路回到主屋。
此时月亮已经升得高了,银盘般挂在墨蓝的天际,月色如水,洒下一地清辉。
杨萱恍然记起,今天是六月十五,难怪月亮这么圆而且这么亮。
因为中午睡得久,夜里到底走了困,躺在床上看着窗户纸映出石榴树的枝桠,竟是毫无睡意。
田庄的夜较之京都,仿似更热闹些。
远远地,有狗吠声传来,而墙角,不知名的夏虫兀自欢唱不停,“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便在这单调而枯燥的虫鸣声中,杨萱隐约察觉到,屋里好似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清浅的呼吸。
她猛地坐起身。
床前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高且瘦,穿黑衣黑裤,脸上蒙了黑纱,只余一双眼眸露在外面,莹莹发着光。
见到杨萱,他明显诧异了下,眸光闪一闪,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转身往门口走去。
杨萱低低唤一声,“萧大人。”
那人身形微顿,转过身,扯去面上黑纱,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杨萱急急解释,“我跟我爹一起来,前天大雨怕房屋漏雨。萧大人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屋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男子的喊叫声,“就是这里,我看到他跳进这家院墙了……”
第47章
紧接着, “啪啪啪”辅首被用力叩响, 有人急促地喊:“开门,快开门。”
杨修文喝问:“三更半夜的, 是谁?”
“我们是沐恩伯府的, 有人偷了府里财物, 我们追拿盗贼至此, 打扰之处且请见谅。”
沐恩伯府,是靖王妃的娘家。
杨萱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萧砺身上。
萧砺蒙上面纱,低低说一声, “我走了”,便要去开门。
此时, 杨修文已经打开院子大门, 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帮人, 隔着窗纱能看到为首之人正跟杨修文说着什么, 另外数人则举着火把,在院子里四处察看。
萧砺轻轻抽出长刀, 刀锋映着月光, 寒光四射。
这个时候出去, 无疑是要与他们正面对上。
可是,外头至少有十人,看模样应该都是会功夫的。
而且,他之所以闯进屋里, 肯定是知道寡不敌众, 要暂且躲避一下。
杨萱脑子一热, 开口唤道:“大人”,跳下床,顾不得穿鞋,光脚走到萧砺面前,“我知道哪里能藏身。”
萧砺垂眸看着她的脚,低声道:“你快回去,别连累了你。”
杨萱不吭声,伸手扯住他衣袖,用力拉着他走到黑漆木桌前,踩上椅子将年画掀开,推开机关,“这里。”
萧砺凝望她一眼,飞快地钻进去,缩紧身体。
杨萱关上暗门,放下画幅,才要松口气,却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而掌心黏黏糊糊的。
很显然是萧砺手臂上的血沾到了她手上。
杨萱正要寻帕子擦掉,门外传来杨修文的说话声,“此乃小女所居之处,想必她正熟睡,着实不便进入。”
有个粗嘎的声音道:“杨大人放心,我们只进去瞧一眼,倘或没人即刻就出来,而且此事只在场之人知道,决不会传到外人耳里。可要是盗贼真的在里头,令爱的安危和名声……我们就没法保证了。”
杨修文沉吟不决。
杨萱明白,倘或是其他人,杨修文或者会尽力阻拦,可来人是沐恩伯府的护院,又是拿着她的安危做筏子,杨修文必然会进来看一看的。
她衣衫齐整,并无不妥之处,而且如今年纪尚幼,于名声上绝无大碍。
可这手上的血怎么办?
也不知地上有没有,要是滴在地上,又当如何解释?
心念电转之际,杨萱突然闭上双眼,捏紧拳头,用力捣向自己的鼻子。
杨萱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喷涌而出,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缓缓淌了下来。
杨萱任由鼻血流了数息,才抬手捏住鼻头,朝门外唤道:“春桃,春桃……”
门蓦地被撞开,杨修文跟一个穿玄色裋褐的彪形大汉同时闯进来。
杨修文急切地问:“阿萱,怎么了?”
杨萱瓮声瓮气地回答:“鼻子流血了。”
春桃披着衣衫匆匆跑过来掌了灯。
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彪形大汉审视般盯着杨萱。
杨萱披散着头发,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懵懂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既有泪又有血,看上去极为狼狈,而浅粉色的中衣前襟也落了好几滴血…
见到杨修文,杨萱迎面扑过来,抽泣着道:“……睡着觉,不知道怎么就出血了……茶壶里没有水……”
泪水好似端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往下落。
杨修文心疼不已,因见她光着脚,忙把她抱到椅子上,柔声安慰,“松开手让爹瞧瞧,没事的,许是白天在太阳地里站久了,稍过会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