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鼻间的,不是什么混杂药味。
而是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犹如阳光曝晒衣衫后的气息。
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羞怯。
要不是这副十岁身躯,哪里好意思如此亲近相对陌生的大哥。
虽说她动机不单纯,但一定尽力为楚暮争取更好的生活。
让他心甘情愿的,助侯府渡过难关。
小厮阿唐守着马车,百无聊赖的在山脚晃荡。
这天都快黑了,那几位小主子,仍不见踪影。
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八次忐忑的伸长脖子,盯着弯曲小径。
终于等来了两个踉跄的人。
大少爷神情疲惫,脸色苍白。
二少爷蜷着一条腿,艰难前行。
四小姐熟睡着,垂在左侧的脚踝缠绕层层纱布。
倏地,冒出一只小狐狸,前足同样受了伤。
阿唐震惊了。
这是,遇上什么艰难险阻了呀。
喀嚓——喀嚓——
挠木头的响动,不轻不重,扰人清梦。
她翻身打了个哈欠,入眼即是半张狐狸脸。
床榻不高,可白狐体型甚小,后爪踮着,两只前爪堪堪扒拉边缘,努力维持站立的姿势。
见她转醒,兴奋的吱吱直叫。
懵了一下,昨日的记忆归位,她笑着摸了摸那小脑袋:
“恢复得不错嘛。”
咿呀——房门推开,冬儿款款走近。
“小姐……啊,这狐狸怎么溜进来啦,奴婢明明关在东角小屋的。”
搁下手中铜盆,继续絮叨:
“您胆子太大了,简直吓坏二夫人,陈大夫说幸好及时敷了什么花,养个四五日便能痊愈,另外您逮个野狐回来作甚,身无二两肉,皮毛是挺漂亮,奴婢去寻个笼子,否则跑了……”
“不用。”她连忙阻止,“跟院子里的人交代一声,往后这就是我的宠物,切莫欺了去。”
对于贵门小姐来说,豢养个小兽,并非鲜见的事儿。
小狐狸乖巧的蹲于榻下,以实际行动表明,它听话得很,不需要笼子。
冬儿微讶,拧了条热帕子为她擦脸:
“成,这小宠带出去,不给您丢面儿,不过啊,到底存着些野性,平日里得留个心,别伤到自个儿。”
“好。”她点点头,“既然是家宠,得取个名儿,叫……小白吧,简单明了。”
拿起枕边那只狐狸布偶,与小白一比照,笑道:
“二娘可真料事如神,竟有五六分相像呢。”
“狐狸么,不皆长这样?”冬儿觑着她喜滋滋的样子,叹息,“您还是赶紧想想,待会儿如何面对侯爷的责问吧。”
“侯爷……”她喃喃着,“父亲回府了?”
忽地一凛,抓住婢女的手,急切道:“什么时辰归的?现在何处?”
“天蒙蒙亮,大概卯时,听管家禀报了您与二少爷的事,好像……去了训堂。”
“糟了!”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侯爷一向宠您,顶多嘴上斥责几句……哎小姐,不能下榻,脚伤还没好……”
等伤好,黄花菜都凉了。
上辈子,单是二哥被蛇咬,父亲就罚楚暮跪于训堂一整个日夜。
如今,受他们兄妹二人拖累,还不知将遭到何种责难。
她费尽心思,全为了挽回亲情,绝非促进决裂的啊!
第14章 撒娇
训堂,顾名思义,为训诫侯府小辈之处。
亦是他从小到大,待的最多的地方。
“晔儿与玖卿均卧床,你倒安然无恙,作为兄长,有什么脸面回侯府!”
堂中央,一身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人,目光射寒星,浓眉如墨,不怒自威的长相,端得是武将独有的萧肃之气。
瞪向少年日益漂亮的五官,浮起恼意的同时,眼底藏着复杂浓重的情绪。
他一言未发,心中冷笑。
只有这种时候,才承认嫡长子的身份。
完全没想过,采花非他所求,遇到蛇亦是偶然情况。
楚晔年少,而他,也不过仅仅束发之龄。
未关怀一句,迎面即是呵斥。
这么多年了,他究竟还在奢望些什么?
早在十岁时,就该死心了。
无论才华横溢,亦或病入膏肓,都无法引起这男人的一点眷注。
果然,做善事,毫无意义。
他应该彻底漠视,寻个借口直接离开,留那两人于岭西山间。
反正是罚,好歹落一舒畅痛快。
“季戚,取戒棍。”
面无表情的老管家躬身道:“是,老爷。”
“我说过,你命中不详,离府里其他人,远些!”
楚淳握紧长棍,盯着挺拔的背,恨不得灼出一个洞来。
高高扬起,狠狠挥下。
咚!敲在清瘦的躯体上,发出一记闷响。
“这第二棍,惩你不长记性!”
他沉默的垂着眼,搁于膝头的双手攥成拳。
“一个字,忍。”
某人含笑的嗓音似于耳畔回荡。
他深吸了口气,五指终是缓缓松开。
木棍夹着风声,再次落下,离肩头不足两寸时,一道清脆的娇唤由远及近:
“父亲——父亲——”
“四小姐,掌罚期间,不得进入。”家仆尽职的拦住。
小姑娘充耳不闻,反而囔得更大声:
“父亲——是小玖儿——”
持棍的手臂一下子软了,楚淳无奈道:
“让她进来。”
虽说有一夫人二妾,但直系子嗣单薄。
对三女儿要求严格,遂性子温柔,端庄大方,断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
至于收养的四女,因存着愧疚,一直格外和颜悦色,哪曾想养成了个活泼好动的。
无惧自己的黑脸不说,且经常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偏偏对着那张笑颜,实在生不起火气。
辟如此刻,被软乎乎的小身子抱着,男人除了不自觉扬起嘴角,根本难以维持威严。
“小玖儿好想您喔……”
是真的,很想很想。
侯爷给予她的父爱,一点也不比三姐少。
前世,男人说等办完事回来,就送她风光大嫁。
殊不知,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楚淳有点疑惑小女儿不同寻常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