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侍奉养母,安然到老。
歇息两三日,终是躺不住了。
主屋那边回侯爷尚未归京,她便寻思着还是先继续正常生活罢。
侯府管教甚严,十六岁以下的子女,无要事者,必须统一参加早课。
剩下的时间,再根据年纪,分别接受不同的教导。
她站在屋外,努力回想着这期间,学到哪里了。
《芣苢》还是《兔罝》?
完了,一首也不会背啊。
幼年时习的国风篇,能记得才见鬼呢。
而那位据说曾担任过翰林院编修的老夫子,可不会因为她落过水,就网开一面。
“四妹,怎么不进去啊?”
倏地,后背被轻拍,她一回头,顿时笑逐颜开。
“二哥,三姐!”
亲亲热热迎上前,给每人一个大力的拥抱。
兄妹俩均为阮夫人所出,与她感情深厚。
“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四岁的楚晔性子活泼开朗,大大咧咧道,“不枉二哥我曾翻上你院落的墙头。”
“嗯,然后让李嬷嬷逮了个正着。”
楚瑶清毫不留情的揭穿,掩唇轻笑。
十三岁的少女,纤纤细细,柔如扶柳。
白嫩柔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解释道:
“娘亲不许咱们打扰你呢。”
她脱口而出:“我知道。”
楚晔取笑:“你个笨丫头,知道什么呀。”
她贪看二哥神采飞扬的模样,憨笑着没有反驳。
三人嬉闹着踏进大屋,各房的堂表兄妹们已端坐于桌案后,大部分投来友善的目光。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落在角落处。
那里,一名清瘦的少年手执书卷,默然垂目,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其无关。
他皮肤冷白,几无红润色泽,乌黑的发半束,披在单薄肩头。
修眉下,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瑞凤眼,羽睫纤长浓密,有种妖冶的美感。
薄唇微抿,嘴角呈自然上翘的弧度,似笑非笑。
侯府嫡长子,楚暮。
一个无论身份,亦或长相,本应尽享追捧的人。
却因侯爷的刻意冷落,过着不如旁系庶子的日子。
第5章 作弊
传闻他生来不详,凶煞之命,害得大夫人难产而亡,遂不招父亲待见。
但自小天资聪颖,处处展现过人才能。
八岁那年,入宫恭贺当今圣上千秋寿诞,更是凭借一首《韶华赋》,获得满朝文武的喝彩,风头盖过诸皇子。
按理说,人生将迎来转机。
可惜没多久,突染顽疾,久治不愈,身子骨渐毁,成了个病秧子。
从此,犹如墙角的幽竹,茕茕孑立。
“传闻,不可信哪……”她喃喃自语。
这尊明晃晃、金闪闪的天潢贵胄,唾手可得的倚靠,居然被大家嫌弃。
啧,可真是浪费。
人心且是肉长的,但凡情同手足,至于最后见死不救吗?
六年前,十五岁而已,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罢。
她摩挲着下巴,虎视眈眈的兀自盘算。
炽热的注目引得“猎物”微蹙眉头,悠悠投来一瞥。
凤眸微扬,眼波潋滟,漾着年少者独有的青涩。
她向来是听从父命的好孩子,若按以往,定会匆匆掠过,无甚交集。
可当下,打定主意,要尝试着抓紧每次示好的机会。
杏眼弯弯,立马绽开一抹自认无人能挡的甜笑。
不是她吹嘘,此乃纵横侯府数年的法宝,百试百灵,连威严的宣武侯亦抗拒不了。
然而,少年的眸光顿了顿,随即重新回到书卷上去了,并无多大反应。
稍稍泄气,转念一想,兄妹情岂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再接再厉啊。
“小妹,你嘀咕啥呢?”楚晔轻推她,“快回位子,夫子到了。”
“喔……”
心不在焉的入座,与白须白发的老夫子一个对视,蓦然回神。
糟,忘了打探课业情况。
葛老手持戒尺,清了清嗓子:
“老规矩,先从小的开始抽查。”
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臀,试图掩于众身影之后。
老眼微眯,只见那簪着淡粉色花珠的小发髻正左右晃动,颇有欲盖弥彰之势,便扬声道:
“云玖卿——”
小发髻僵住了,葛夫子仿佛看到一片慢慢枯萎的小芽儿。
小女娃犹犹豫豫站起身,满脸讨好的笑。
老先生正了正神色,硬起心肠:“比旁人多出两三日,应是滚瓜烂熟的,来,背吧。”
“夫子见谅,学生落水伤到头部,遂思绪有些迟缓……”
她一边说着托词,一边思索,如果此刻反问背哪一首,会不会气得葛老当场吐血。
“迟缓就好好想,老夫不急。”
转身踱步至讲案,端起瓷盏,慢条斯理的吹起茶沫。
她趁机猛踢前面的矮凳。
楚姝彤恼怒回首:“嘶——你做……”
“什么诗?”她压着嗓子问。
早课这么些年,头一回有人求助,还是向来不对盘的那位。
高傲的彤小姐,不由发愣。
“快呀,难道你也不记得了?”狐疑的表情。
“《汉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该不会真摔坏脑子了吧,怎会连诗名都要提醒。
“汉……”
搜寻一瞬,依旧一片空白,忙不迭又去踢那矮凳。
“哎,你——”
“第一句,快快……”火急火燎的催促,她觑见葛夫子已搁下茶盏,再度举起戒尺了。
第6章 夕颜花
被催得六神无主的楚姝彤只得小声道:
“南有乔木……”
任督二脉一下子打通,她郎朗诵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唔。”老先生捻着白须,缓缓阖眼,凝神静听。
“翘翘错……错……”错什么来着?
少背一句,即打一板手心,她今儿怕不是要肿两个“馒头”回院子。
水眸骨碌一转,假装嗓子不舒服,轻咳两声以掩饰,实则屈着手指头,准备去勾藏在案几下方的书册。
“嘻嘻……”四周年幼的表弟妹们见状,捂嘴偷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