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的亲信符白,此间正守在崇文殿门前,远远望见傅箐身影,还颇有些惊讶。
于他的印象中,王妃似乎未曾主动来寻过殿下。
他迎上前,喊了一声“王妃”,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叫殿内人听见。
“殿下可是在殿内?”
“正是,殿下在与信王殿下议事。”
打扰了。
傅箐尴尬一笑,转身便要走,想着晚间再来寻裴晏也不迟。
却听得殿内一声低吟:“进来”。
傅箐踏进屋内,登时便有两道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你来作甚?”
“我听闻殿下下朝了。”
裴桓端起桌上茶杯呷了一口,翡翠扳指和瓷器轻轻碰撞,发出铛铛声响。
“素来听闻大哥和大嫂的感情甚好,今日一见,还真让人歆羡。”
裴晏似笑非笑:“让三弟见笑了。”
傅箐心下了然,想来彼时二人的对话也不甚愉快。她突然心生恶意,转头对上裴桓的眼神,莞尔一笑:“傅卿斗胆一问,若三殿下无事,可否将我家殿下留与我?”
“放肆!怎能如此同信王说话?”裴晏虽是这么说,却起身快步走至傅箐身边,揽过她纤腰。这样一来,他们夫妻二人倒是站在了一道,“快向三弟赔不是!”
傅箐特意往裴晏身上贴近了些,盈盈笑道:“傅卿在此给信王殿下赔个不是,不过,想必蓉儿也定是在府上盼着殿下回去,殿下回到府上,还烦请替我向她问个好。”
裴桓悠悠放下茶杯,方才道:“我饶是再没眼力也能看出,若此时再不走,只怕大嫂要记恨我。”
“傅箐不敢。”
可她眼底透出的情绪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况且她也没想掩饰。
“殿下。”清丰见自家主子从崇文殿中踱步而出,忙迎上前。
待近了裴桓的身,清丰这才觉察出不一般的戾气。
裴桓今日着了绛紫朝服,贵气尽显,只眉目中流转而出的煞气,也愈加浓烈了几分。他凤眸微眯,眼周通红,嘴边带着阴恻恻的笑,左手覆上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自是有一股低气压笼罩着他。
清丰明白,裴桓这是动怒了。主子和奕王素来不和,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会做全的。尚未走出东宫,他便动了气,这倒是少见。
“殿下,今日日间且还要陪着王妃一道去……”
裴桓不过一个眼神,清丰即刻噤了声立在了原地。
裴桓脚步不停,稳稳当当落于每一节石阶上。
他走得决绝,没有回头。这样云淡风轻的背影,内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
裴桓走后,傅箐不着痕迹地从裴晏手上挣开。
裴晏不甚在意:“你来作甚?”
“听闻殿下要率兵西征?”
“怎么,就连你也要来劝我?”
“殿下可是要去嵢州?”
裴晏没有应答,只掀了眼皮静静看她。
傅箐:“是哪个嵢州?”
“西汩嵢州。”
傅箐哪里会有什么地理概念,执了毫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不错,正是这个嵢州。”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傅箐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巴巴望着裴晏问道:“殿下,我能否同您一齐西征?”
在来的路上,傅箐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裴桓具体什么时候登上的皇位,她已经记不太真切了,但确实是在七月初七之前。
因在原书中,于七夕那日,京城照例办了女儿节庙会。年轻女子着榴裙,由五彩绫线照桑葚、角黍等形状结成饰品,送给心仪之人;富贵人家,大多都在庭院之中扎起“乞巧楼”,将嫁出的女儿接回娘家过女儿节。
而新帝裴桓携皇后赵宁蓉登上了承天门城墙,放眼望去,碧宵红丝皆为他的天下。江山为娉,美人坐怀,好不快活。
不管这原书剧情还有几分参考价值,但傅箐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她所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不可!女子随兵,成何体统!”
傅箐心里暗暗着急,她跟去是为了让裴晏和徐知雨的相遇万无一失,可她总不能直截了当同裴晏说,让他一定要去找徐知雨吧?
可裴晏态度坚决,只怕不会轻易动摇。
她略一思忖,裴晏能不能得了这徐知雨的相助,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她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便是阻止裴桓。
“那傅箐就先祝殿下凯旋!”
裴晏没有接话,只眼含深意地望着她。
第44章
裴晏西征出兵那一天,傅箐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裴晏挑眉望着她,心里好笑。
夫君出战,旁的女子都是送上自己亲手绣的荷囊或是手帕,就她偏偏绣了个锦囊?
“你专门绣与我的?”
傅箐:……
这是她专门托阿珠为他做的。
“殿下,这里头装的是何物,待您抵了嵢州,再看也不迟。”
其实就是一张纸,上边写着九个蝇头小字。
“嵢州刺史徐知雨可信”。
傅箐当面解释不清楚,等裴晏到了嵢州,拆了这锦囊,心中一定存疑,也会对这嵢州刺史多上几分心。按照原书的时间轴,裴晏恰巧能碰上从敌方阵营中逃出来的徐知雨。傅箐只能祈祷裴晏的脑袋能灵光一些,这徐知雨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捡白不捡。
待他功成名就回来之时,自己再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便是。左右她并没有害他,裴晏应该不会过多纠结计较才是。
不知道这裴晏是怎么解读的,他长臂一揽,将傅箐搂进了怀中。
“等我回来。”炽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激起一阵战栗。
傅箐抬起手,在裴晏背上轻拍了两下。
“等你回来。”
若说傅箐没有察觉出裴晏对她的情愫,那是假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裴晏看向她的眼神就变了味,或是在八凤殿檐下,或是在崇文殿殿内,也或是在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她还想着,裴晏若是哪一晚来了她八凤殿,她该如何应付。但这等事,在李璟涟香消玉殒之后,并未发生。
裴晏许是在克制自己。
于傅箐内心深处,裴晏与裴桓实则是半斤八两。裴晏虽不曾真正伤害过她,可李璟涟这样一鲜活生命的陨落确实是出自他之手。在这深宫中,许一人情深,可笑得很。这俩兄弟吃相同样不堪,实在不必以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此时,她倒不会吝惜一个拥抱。这拥抱无关□□,她衷心地钦佩他,也祝福他。
她承认,盼裴晏西征,确实存了她自己的一份私心,但这也是裴晏自己选的路,她问心无愧。
……
裴桓立在人群中,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