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府——

季青临没叫人跟着，一个人在院里胡乱地走。

她这个小院不大，景致却是不错。中间是个极大的老树，树荫下的石桌石凳很适合有太阳的下午待着，既温暖又不刺眼。

往西走，粗壮的树干上系着一个小巧的秋千。刷了暗红色的漆，与屋顶的琉璃瓦呼应。

秋千下的草地铺的很厚，再往院子里面走，就是一个精致的小湖，里头养了鲤鱼，湖的东侧建了个乘凉的小亭子。

夜晚，月上梢头，难得寂静。

季青临不知不觉中就走出了自己的小院，顺着小道一路走了出去。

小院位置挺特殊，顺着正门走出去，能很快到寿松堂和公孙端的书房；但季青临这次走的是后门，出去的景象与正门很不相同。

后门出去就是几个公子小姐各自分的院子，除了公孙青云比较特殊，住的院子稍大稍远一些，其他人都挨的挺近。

养在萧氏底下的孩子待遇都差不多，住的院子仿佛也是特意修整的一半，大小合适。

而夏姨娘的两个孩子，虽然表面上萧氏都是他们的母亲，这些事情都是她一手料理。但夏姨娘信不过她，早就偷偷请了公孙端的意思，在自己院子旁边弄了两个院子，给公孙越云和公孙玥住。

萧氏本就不喜他们母子三人，懒得争执，随夏姨娘去了。

夏姨娘好容易将这两个孩子拴在身边，即便成年了也不会轻易放出去。只有时常能见到面，她才能放心。

后门出去，正对着的是三公子的院子，再往西走，便是公孙越云的院子了。

这个时候，虽然夜色已深，但季青临能看到的这几个院子，灯还是掌着，三公子很是刻苦，一心想在科举仕途上出人头地，季青临经常看不到他，每每问起，老夫人就说他定是在书房里苦读了。

小辈这么能上进努力，老太爷和老夫人自然都是高兴的。公孙府百年名望，说到底还指着这些孙辈们出人头地。

季青临突然想起来，公孙越云的院子再过去，似乎就是长歌轩。

她顿了顿脚步，似乎有些拿不准往不往那里走。

夜空的月色愈发皎洁，季青临看着有些恍神，仿佛有股力量在莫名牵引着她，慢慢的往长歌轩而去。

还没等绕过公孙越云的院子，寂静的院子里时不时有小声交谈的声音传来。

季青临一开始没理会，只当是公孙府的侍女小厮说什么悄悄话。

可随着她越往长歌轩靠近，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都能听清说的是什么了。

“让你寻机会接近李默存，你怎么到现在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质问的是个男子，声音带着克制的嘶哑，听着很不舒服。

“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那李默存也不是说接近就能接近的。”

女声据理力争，却仍旧是恳求的语气。

男子冷哼一声，说：“要不是看在你是父皇的女儿，我绝不会这么放纵你！”

男子的话宛若惊天一雷，狠狠地砸在季青临的头上。

女子一听这话，仿佛有了底气，说：“既然顾及我这层身份，那就不要心急。”

男子不屑轻笑，说：“无名无分，还敢谈身份？要不是李默存和公孙府来往较密，你以为你有这个机会替我办事？”

良久，女子都没有说话，寂静无声的夜里，压抑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若是办得好，他日我登基为帝，你自然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要是办不好，这公孙府的二小姐，你怕是也保不住了。”

男子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季青临正听得吃惊，见他这么一动作，吓得往旁边的墙壁上一藏，由于用力过猛，脊背撞击墙壁的沉闷声让她吃痛，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下，只有紧皱的眉头和额间的冷汗表明季青临此刻有多痛苦。

男子施展轻功，很快离开。

季青临的疼痛稍稍缓了过来，借着月色悄悄地偷看刚才说话的女子。

刚才那番话显然让她十分不满，此刻正狠狠地盯着刚才那男子离去的方向。

季青临看过去，一张熟悉的侧脸倒映在她的眼里，与之同时不可挥去的是她眼里止不住的震惊。

因为那张脸，分明就是她昨天刚见过的——公孙玥！

季青临想起女子说话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至极。那声音分明就是公孙玥的，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等等！

父皇的女儿？公主？

公孙府内从来没有传言，夏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平日也很少出府；圣上更不可能来公孙府的后院，如何公孙玥就是圣上的女儿？

还有那个男子，于皇位如此挂怀，会是哪位皇子呢？

他们又要接近李默存干什么呢？

季青临脑海里被无数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围绕，这些问题交错盘乱，仿佛要将她的脑子给撕裂开。

公孙玥不多时也离开了，季青临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自己人

第二日清晨，季青临再次顶着乌青的双眼艰难的从被子里爬起来。

昨天晚上的消息对她来说太震撼，愣是想了一整晚没睡着。

昨日没去丰乐楼，季青临已觉不妥。今日精神虽然仍旧不佳，好歹比昨日好上不少。趁着这会儿反正也起来了，季青临干脆找了马车，直往丰乐楼而去。

季青临一路悠闲，出发的又晚，等马车在丰乐楼门口停下时，已近午时。

正是酒楼人多的时候。

季青临下了马车，笑盈盈的和胖花儿打招呼。

只是今天的胖花儿一改常态，并未对季青临示意讨好的笑容，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季青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放在心上，从胖花儿那里接了账目，便独自去了包厢。

胖花儿一面让人准备吃食送过去，一面不住地看着季青临的背影，严厉的担忧更甚。

“吱呀——”一声，有些沉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只是下一秒，季青临差点惊讶的握不住自己手上的账目了。

包厢内早有人在等待，俊美的男子静坐在案边，修长的手指握着精巧的茶盏，有意无意的晃动着清亮的茶水，宛若一幅画。

李默存早就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此刻门一打开，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季青临调整好思绪，便很自然的走了进去，坐在李默存的对面。

“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又来蹭我的饭了？”

翻开账本，季青临一边仔细的看着，一边问。

李默存顿了顿，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季青临，并未回答。

看了会儿账本，季青临见李默存迟迟未说话，便抬起头来与他的目光相撞，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