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于是又一边画一边给他讲了故事,一鸟一孩子都听得很入迷,讲完后扶苏珍惜地把本本收起来,还很戒备地看着那鸟——小孩子特别敏感,他总觉得这鸟想抢他的宝贝本本。
花花没有进城来,严江放它去城外的山林浪了,免得扰民,所以扶苏很没完全感。
对此,陛下其实是有些不悦地,到现在为止,阿江都没送它什么东西。
不过来日方长,阿江也会是他的,不必心急。
它素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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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天,严江带着扶苏转了一圈邯郸集市,看了各种斗狗斗鸡鼓瑟、弹琴表演,听着争吵勇斗,还有对朝上的议论。
曾经的赵国君臣睦、将相和,如今的赵国可以说是江河日下,蔺相如、虞卿、赵胜、赵奢、廉颇这些良相名将老的老走得走,如今深得赵王宠幸的是个小人郭开,这人除了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跟本不堪大任。
又有人说赵王被娼/妓迷惑,废了贤良的皇后和太子,把太子封去代地,却扶一名娼/妓为后,立娼/妓之子为太子,这国怕是要完哦。
立刻有人为前太子赵嘉鸣不平,说起他人有多好,怎么偏就那么倒霉,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有人说李牧将军是反对王上废太子的,因为这事两人吵得厉害,内有君臣不睦,外有诸国虎视,好担心……
然后又有人叹息这两年黄河动荡,收成十分不好,秦入赵地又收刮粮草,日子要怎么过。
严江一边听着一边拉着扶苏,思考着要骗哪个王公贵族混口饭吃,听起来赵王很好骗啊,不如就骗郭开和赵王好了。
就在他思考时,马蹄声骤然而至,一名骑手纵马长街,他本能抱起扶苏闪到一边,与那快马擦身而过,看到对方战马军服,还有周围庶民有些担忧的交谈声,担忧又要打仗了。
扶苏悄声问:“先生,这里的人好像不喜欢打仗。”
严江笑了起来:“那当然,打仗又没有收益,当然就没人愿意啊。”
“对哦,”扶苏点头,“秦国打仗能得爵位,所以人们就愿意。”
严江揉了揉他的头:“就是这样。”
旁边突然有人问道:“先生也赞同秦国如此苛法,穷兵黩武吗?”
那声音虽带疑问,但十分谦和温柔,听不出什么指责。
这些赵国人都那么喜欢插嘴吗?
严江心底略不悦,面色还是十分淡然,回头便被惊了一眼。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眼前这位公子衣着简朴,手持书简,眉目温和,看人的目光带着恳切,让人很易放下心房,十分地平易近人。
而这位公子旁边还有一个严江半生不熟的人,正是那名昨天见过的少年左车。
严江心念电转,微笑道:“世人各有各的活法,国亦如此,我观世事变化,自省便可,又何须在意谁对谁错呢?”
你们倒是礼貌,可惜礼貌挡不住大军啊。
这话让那位温润君子若有所思,突然微笑道:“先生仪态不俗,不知可否有幸相识?”
这种一见就是贵族的人=肥羊预备役,严江微笑道:“这是在下的荣幸。”
这位公子自称赵代,是赵国宗室,听说严江是来游学的,便请他去赵国最大的酒楼畅饮佳酿,两方都见识广博,倒也谈得和谐,扶苏乖巧地在一边听,没有插话,也没有觉得无聊——他的身份让他小小年纪已经可以略为听懂这些家国大事了。
其中赵代谈起了燕赵之战,提起了一件事情:“王上要求燕国割让督亢之地,燕王极怒,此事先生如此看呢?”
严江回想了一下看过的秦王地图,略惊讶道:“这是,不想求合了?”
督亢之地是什么地方?是燕国都城的旁边永定河沿岸,不但是燕国最大的产粮区,还是燕都的护卫之地,要这块地等于指着咸阳要关中,指着北京要三环,指着卧室要客厅,燕王看到这种要求不掀桌才怪了,你要不让我把都城也送你算了。
赵代苦笑道:“大夫郭开说此战本就要灭燕国,不可给予喘息之机,让其伤筋动骨,才是正途。”
哦,是郭开,那就完全可以理解了,这位奸臣可是在后来把整个赵国都卖给秦国的历史名人啊。
严江遗憾道:“此事为难,燕赵怕只能再战了。”
两人又谈起赵国风俗趣事,都没再提国事,一路谈到晚上,赵代心知这位先生并不是来求当门客的六国名士,微微叹息,这两年他欲效仿平原君大养门客,只是庸人为众,贤能难求,也不知道这位如何才能动心。
左车在一边听着头晕,便想和扶苏一起玩六博,这种带点数学的军棋十分简单,扶苏先是不熟练,然后几局后就把他虐成狗,都有些怀疑人生。
就在严江与赵代谈得十分愉悦之时,一只猫头鹰猛然落下,几乎掀翻了桌子。
严江立刻抱住陛下:“小陛今天这么早就醒了么?”
赵代仔细看那枭鸟,目光微微闪动,礼貌道:“天色已晚,不如吾与先生改日再约?”
严江亦然点头道:“善,那便明日约在此处吧。”
赵代微笑与他见礼离去。
严江第一次见这种战国时的君子风姿,不由赞道:“倒是个好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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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
秦王下朝之后,便早早接见了燕国送来的质子——太子丹。
“请秦王相救!”太子丹比秦王还大上十来岁,眉宇间却满是疲惫与担忧,赵国要督亢之地,已经超过了燕国能接受的底线,这仗怕是要继续打下去。
秦王政神色淡漠,表示愿意相助,安慰几句后,便打发他下去,剩下的事情,还要看燕国诚意。
太子丹拜谢告退。
秦王这才起身,从身旁的书卷中挑出赵国当今宗室的谱系,略一翻看,果然没有赵代此名。
他将书简一卷,漠然放下。
如他所料,是赵嘉。
真不知死活。
☆、文明
赵国的冬天很冷, 客舍的被衾又冷又干, 回来的严江找来陶罐,用炭火烤了好一会才暖和柔软, 然后和扶苏一起想念了一下花花柔软暖和的**,再一起吃晚饭。
窗外丝竹之声入耳, 轻歌曼舞不约, 有好事者大声呼好, 十分扰民。
扶苏皱眉道:“真是没有规矩。”
若是秦地,这些沉迷享乐的人个个都要被抓去修半个月城墙。
严江微笑道:“此话甚是无理,秦被六国鄙见,不就是因此如此么?”
在六国看来, 秦地就是虎狼之国, 没有一点文化修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霸道蛮横。
扶苏和陛下同时看向严江, 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先生也如此想么?”
“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