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都送走了。”宁庭安立在陈温身后作揖禀报道。
陈温没动,宁庭安便径自走到了曾经江沼用过的那张小几上,上头正放着一个小木匣子,木匣子下面压了一张信笺。
马车从沈家出去后不久,素云就掀开了车帘,将宁庭安叫了进去。
宁庭安一进去,便见江沼已睁开了眼睛,双目虽有些失神,却并未昏睡,一时愣怔住。
“我自小习医,一杯酒水又且能辩不出来。”江沼抬头轻轻地说道,他要让她走,她走就是。
宁庭安便也没再问。
江沼说,“我给殿下喝了药,表哥观察几日,若无碍那就是成了,我走后表哥将屋里几上的那信笺交给殿下便可,当年顾老前辈留给沈家的那张药单子,我这些日子都理了出来,连着几本药书一并放进了几上的小匣子里,表哥回去后拿给祖母,原本这东西就属于沈家,我也是物归原主。”
江沼早就将那东西整理好了,是以今儿陈温给了她那被酒,她便也接了。
宁庭安将那信笺递到了陈温跟前,“这是江姑娘留给殿下的。”
陈温的眼里才有了几丝波动,从宁庭安手里接过来,那信纸上不过短短几行字迹,他却认出了她的笔迹。
江沼曾经在东宫闲着无事时,写过不少字帖,也抄录过不少诗词歌赋,
一日他见她屋里废弃了不少纸团,弯腰拾起,便见上头抄录了一首诗: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素云忙着对他解释,“小姐说分明那雨水声极为好听,这诗太伤情,怕自个儿多瞧几回,往后这雨声再入耳,也会跟着伤怀起来。”
那是陈温第一次见到江沼的笔迹,不似旁的姑娘那般娟秀,秀丽中带了些苍劲。
正如同信笺上的寥寥几字:
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
——待归。
陈温的视线落在最后那两个字上,久久凝注,如死灰一般的眸子里渐渐地又燃起了星点灯火,微弱的灯火下,那紧绷的唇角终于松开,轻轻地扬了扬。
“殿下,江姑娘走之前将药单子都留了下来,这场瘟疫,也并非没有希望。”
宁庭安当日并没有告诉他,江沼给他喝的那碗汤药,并非是御寒,而是替他身上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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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瑞王跪在那地上淋了一身的雨,瞧见那城门终究是不会再打开时,才转身走向了皇后。
皇后的脸色虽很苍白,却并无意外,瑞王便问她,“宁庭安适才可是对母后说了些什么?”
皇后没有回答他,只对他身边的人说道,“替王爷更衣,即刻启程。”
瑞王想不明白,那宁庭安到底同她说了什么,能让她同意将皇兄留在那死城里。
“王爷先换身衣裳吧。”小三子立在他身后替他撑着伞,所有前来的臣子,瞬间将他围在了中间,齐齐跪在他跟前,“臣等恳请王爷回京。”
太子没出来。
王爷必须得回。
陈国的皇室本就凋零,能回来一个是一个。
瑞王木讷地站在那,看着皇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江姑娘的马车,这才挪动了脚步,跟着小三子进了帐营。
小三子同宁庭安前后脚进王府,两人这些年来一直深得瑞王重用,宁庭安是瑞王最信任的师爷,小三子是他最得力的随从。
然一个太精,一个太傻。
小三子替瑞王更衣时,瑞王心口的怒气依旧未平,“本王平时就是太过于纵容他了,才让他有了这胆子背叛本王,皇兄到底是给了他什么好处,需要他这般算计本王。”
一场骗局,就是想将他从那城里骗出来。
小三子摸了摸头,胆儿也不小,替宁庭安说了一句,“师爷是个好人。”
瑞王正想一脚踹过去,目光突然就盯着小三子,带着探究地问他,“你既如此喜欢他,你怎的没留下?宁庭安没将你算计进去?”
小三子摸了摸后脑勺,傻乎乎地回答,“宁师爷今儿来王府,也曾找过属下,嘱咐属下一定要好好伺候王爷,王爷脾气虽躁了些,但好在心善,还说若是以后回到江陵,让属下别再为王爷去盯梢哪家姑娘,王爷不过就是说说,真要看上了哪家姑娘,用不着属下去盯,自个儿必定会亲自登门。”
瑞王脸色几经变换,咬牙说道,“他宁庭安早就料定了本王会问你,才会有如此良言。”
小三子对宁庭安和瑞王之间的计谋,从没有弄明白过,懵懵地看着瑞王说道,“王爷怎么知道?”
瑞王咬着牙脸色泛青,小三子却兴致高涨地说,“宁师爷对属下说,若是见王爷骂他,就让属下将这些话都告诉王爷,还说王爷天资聪明,定能想明白这其中缘故,说什么,什么,身在帝王之家,应以天下为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下章就回到江陵了,后半部分大多数都会是男女主的感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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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小三子不懂这些话, 但宁庭安知道他一定会告诉瑞王。
身在帝王之家,应以天下为大。
此话放在此时他岂能不明白是何意。
皇兄这是成心不打算出来。
瑞王脸色突地一变, 转头厉声问小三子,“他还说了什么话?”小三子正低着替他扣腰带,摇了摇头,“没了。”
话音一落,瑞王便从小三子手里一把夺过了腰带,一面扣一面去寻皇后,这回小三子反应倒是快,赶紧跟在他身后替他撑了伞。
皇后坐在江沼的马车内,马车的车轱辘刚动,就听到了外头瑞王的声音,“母后。”
皇后掀开帘子,瑞王的那张脸在阴雨底下苍白如雪,轻轻地问她,“宁庭安是不是告诉了母后, 皇兄已染了瘟疫。”
皇后看着他没说话, 但那眼里的答案已很明了了, “回程之事, 由你负责, 本宫累了想同沼姐儿说会儿话。”皇后说完, 将那帘子一放,脸色极差。
皇后进来后素云才在马车内点了一盏灯,江沼早已起身同皇后坐在了软榻上。
马车外瑞王的声音江沼也听见了,正垂目失神,皇后的胳膊轻轻揽了她的肩,江沼便也如从前那般将头挨了过去, 搁在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