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身穿盔甲的武将入内,健硕骁勇,面色黝黑,黑白分明的眼中锋芒精锐,是周普那支被收编特训的军队统领季殷。他行礼禀报反臣中的武将皆被斩杀,士兵都在求饶,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说完,他眸中全然是敬佩之色,俨然十分臣服这个新的主人。
他从来不知外人口中的残暴天子深谙兵法,又恩威并施,让他们这些弥国军心悦诚服。
“把士兵带回队,你严加训练,能者生,弱者听由天命。”戚慎负手走出了宫殿。
成福料想玄天门外那些大臣今晚是不会得到召见与处罚了,便出去通知,怎么也要狠狠跪一夜。
…
戚慎回到了紫延宫。
宫人安静跪礼,他一路走进寝殿,龙床下放着一双女子的鞋,帐幔内隐约透出女子朦胧的身影。他掀起帐帘,景辛脸上挂着泪痕,眼里飘渺不知在想什么,瞧见他衣衫,抬起头正对上他眼睛。
景辛忙坐起身,刚才原本只是想哭的,躺下后却真的哭了出来。也许是第一次见识到真实的兵变,也许是瞧见一个孕妇死在眼前,莫名就有那种想流泪的冲动。
戚慎依旧是从前的面庞,不见悲喜,但她知道他此刻肯定很难过。她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她心情也很不好啊。
“王上,他们都死了,是吗?”人都已经死了,她便没有再守住沈清月已经有孕这个秘密,“臣妾想救的也许是那个小生命吧,沈清月怀孕了,可臣妾又很矛盾,知道不应该救那个未出世的生命。”
她正要说“您不要难过,是他们有错在先”,她想说她会好好陪着他,失去一个表弟他在这世上还有亲人的,她腹中的孩子就是他最亲的人。
可这些话被戚慎冷漠的音色先打断。
“为何隐瞒寡人?”
景辛疑惑。
“沈氏有孕,你早已知晓,却背着她隐瞒寡人,你是觉得寡人也愚昧残暴,对这些一点都不知情?”
景辛一时哑然,他说的对,这王宫哪一处不在他的掌控中。
“不是的,臣妾对不……”
“沈氏用药害寡人子嗣,你也不曾告诉寡人,私自做主,是仗着寡人宠你,舍不得杀你?”他音色越益冷下去,捏起她下颔俯视她。
她被迫高昂着头,这种姿势她并不舒服,脸憋得通红。
“对不起。”
“寡人很生气。”
见她越加喘不上气,他松开了手。
她脸颊的红终于一点点退下去,白皙的脸上却清晰留下他方才的指甲印。
景辛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她的确没做好一个后妃应尽的职责。
“处处求寡人不杀沈氏,你站在哪一边,啊,你站在哪一边?”
他的质问冷戾无情,景辛忽然焦急起来,感觉他这一刻是真的受到了伤害。
“王上,臣妾求情是因为觉得沈清月可怜,不求情却迈不过臣妾心里的坎,臣妾对不起你。”她去握他手掌,“你生臣妾的气会舒服一点的话,你就骂臣妾吧。可你不要难过,你还有亲人的,孩儿再有五个月就要出世了。”
“你仗着子嗣要挟寡人?!”
景辛不知道怎么解释,还以为这个暴君那么好哄,这一刻才明白他什么都看在眼里,把一切都放进了心上。她不应该背着他有秘密的。
今晚的一切她尚且还未消化完,现在他又生气,她忽然明白自己就是个没有感情经验的钢铁直女,怎么求他原谅啊。
戚慎漠然睨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景辛跳下了床从身后抱住他。
“你不理我了吗?”
她红着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这泪不为自己,是为他流,只是怪自己没有真心对待他。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为民之君,未之有也。注:这句话是那个天子与诸侯当政的时代下秦无恒的想法,不代表作者的观点。
甜之前的这点虐,你们要受得住啊。
☆、第 43 章
戚慎不曾转身来。
她也不知道若是谈恋爱男朋友生气了要怎么哄, 从前那些撒娇都是演的啊,她不知道真心想让他开心该怎么做。
“我不是故意的。”
戚慎任她抱着, 若是从前他早就回应她了, 但此刻一言不发。
景辛光着脚, 到他身前抱住他:“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我会考虑你的感受, 我不敢放肆了。”
戚慎不曾理她。
景辛急了, 这么傲娇难哄吗。
她光脚踩在兽皮地毯上, 戚慎低头瞧了眼, 微微眯起眸子, 抽出手来。
“寡人还要处理政务。”
他往前行去, 景辛拉住了他手掌。他只得停下, 目光落在她脸颊, 她眼眶发红,睫毛沾湿了泪。太医说孕妇爱哭,并且哭对她身心不好。
戚慎吸了口气:“睡你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王上你难过的。”她说完又想哭了。
戚慎目不斜视, 直接绕过屏风朝殿门走去。
景辛站在原地傻傻瞧着他背影。
真的就这样走了?
之前那个醋王就这样走了, 她做了那么多日的烘培都没留住他?
啊啊啊,她还怀着他孩子呢!
这一刻景辛难过到心态爆炸。
原本是因为心疼他,又记着沈清月的死,现在感觉自己也被抛弃了,让一个孕妇一晚上体验这么多,她忽然就快要崩溃掉。
眼泪越落越凶, 她转身准备回床榻,腰际却忽然被滚烫的手掌握住。
戚慎不知何时回来的,将她抱到龙床上放下,紧绷着薄唇。
他沉声道:“把寡人的子嗣好好生下来,不许光脚乱跑!”
景辛还没来得再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了宫殿。
长欢与紫延宫的宫女入内来伺候,几次说熄灯,景辛都要等戚慎来。
但她一直没有等到他来,不知道窗外是凌晨几点,她眼皮沉重,阖眼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
乾正殿上的官僚只是平时的一半。
剩下的一半都跪在殿门外,从檐下一直跪到台阶,阳光灼晒着,个个大臣昨夜都跪了一夜,已经饥肠辘辘,也终快要体力不支。
为首的卢雍被宣入殿,他跪行上前,膝盖一路带出条血路。
戚慎高坐于龙椅上,少了平日里的慵懒散漫,笔直端坐着,令他们这些大臣心底更添了畏惧。
卢雍五十岁,一步步谨慎走来才当上百寮之长,如年迈昏庸败落在昨日。
“罪臣罪该万死,但求天子念在罪臣从前尽智竭力的份上饶恕罪臣的家眷!”他老泪纵横,哭声不止。
戚慎眸光深不可测,一旁成福宣道下一个。
而后司徒,翟扈,平日十分效忠的各大臣子都纷纷跪行入殿,膝盖皆拖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