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成不变的夏日的黄昏,似乎从温家书房望出去的一窗格黄昏,已经像是爬在墙体上的爬山虎,无论怎么变,还是旧年的没变化的黄昏。
温尔新因此看得兴致缺缺。她甚至怀疑,温勇对着这片无聊乃至色调僵硬的真的会有人类共通的美好的惆怅吗?
明明由于蜂蜜的流动的金黄色调,给了温勇年轻更胜一筹的柔软面容,但是温尔新在他本应该显示清晰五官的地方看到一只心虚的眼睛和另一只在哭的眼睛,被一团黑气包裹着,说不通这样的情感是否剔除了大半的杂质可供人检验。
他喃喃地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再等等就好了。你们大了,我就没有牵挂了……
到那时,即便他忍耐了许久才提出离婚,也能够来得及和温妈妈继续前缘。
温尔新和金雅金阿姨说过温勇是个很好猜的男人。我不需要问为什么,也不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摸懂他是什么意思。
她能以平常心对待他的异想天开。在此后,温尔新开口,说想起来还有一些事。
温勇有种像孩童一样的不能轻易理解的茫然,不明白怎么一直在安静听他诉说的女儿突然说要走了。
“只是急事,后面几天我都会再来的。”
温勇还是感到寂寞,但温尔新说你还有温心。
“您最宠爱他了。”
被这么说,温勇脸上有些尴尬,“你啊你……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哪个孩子不爱?”
温尔新没有反应,温勇有些失望,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有些要跟女儿置气的样子。
在她离开的时候,温阿姨刚陪同小姑娘做完产检回来,小姑娘肚子里是宝贵的下一代,是最受宠爱的温心的孩子,因此待遇上来讲是最高级别的,出行都有专人接送。
做完检查的小姑娘神色恹恹,温尔新来的几次都没怎么见到她,但从厨房日益频繁地开火和喂养,也不知道是胎儿过大还是别的什么,补得多,却将母体的营养都消耗殆尽一般。
小姑娘看到温尔新就掉了眼泪,可能是她有姐姐这样的名头,又是排行最大的,不管性格如何,也是适合扑进怀中哭一场的存在。
她怀孕了,孕吐和日渐浮肿累赘的身体始终是压迫在心脏上造成呼吸困难的凶手。温阿姨手脚不知往哪边放,就看到自己的儿媳扑进了温尔新的怀里。
她扶着小姑娘的背劝人放开,说温尔新要走了。
小姑娘摇头,温尔新就说没事,她让人抱着哭了一会。
她拍拍小姑娘的头,像是安抚,又看向温阿姨,温阿姨受宠若惊,仿佛有了被重视之感,温阿姨说检查出来还好,只是医生建议可以稍微减补一点,适当运动。
但是她说完话,舌头有些臆想的苦味——无论是否是权威正确的建议,运动这种兴许还会伤害到胎儿的事是不会通过温奶奶这位当家人的。
温阿姨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姑娘,年纪大了,竟然产生了与年轻女孩一样的委屈,她立马让自己不要想了。
小姑娘抓紧温尔新,温阿姨简单地说生下来一切就好了。
但是在夏天还没来的时候,小姑娘十分乐观地说生下来就好了。她还是孕育着喜欢的人的孩子的甜蜜的妻子,现在她猛地抬起头,刘海像海里的海藻,瞪着一切使她生气的东西。
温阿姨想带她上楼休息,温顺的小姑娘突然用力地拍开她的手,“你假好心什么!”
她自己一个人跑上了楼。
温阿姨收回手,感到无所适从,她瞥见温尔新的眼睛,那天温尔新提议的温柔的话又想了起来。但是她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跟温尔新说,匆匆追着小姑娘上了楼。
晚上阿元刚念了第一句,这句话与前面温妈妈有感而发的文字不一样,短短的一句,略过了所有她期望看到的,觉得温妈妈应该要写的在城怀孕的日子。
她反反复复低声念着:“然后生下了姐弟两个人后我们就回首都了。”
阿元认为不对劲,不应该是她期待已久的内容。
温尔新提醒过她对于日记不要过于沉浸其中,说到底这也是别人的生活。
阿元心想这样的故事为什么会有人感动不了?她先被温妈妈的歌声吸引,被她失败的婚姻,年轻的逝去吸引住,隐隐有种喝醉酒的上头,喝酒很快意,她看温妈妈的日记也是这么觉得,仅仅是看日记,心里那些歌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温尔新没有阻止阿元这样的狂迷,也有人为阿元狂迷,本质上她与温妈妈有些相似,没有差别。但是当阿元说如果许愿能有一样东西让我换到你妈妈的歌那就好了,温尔新泼冷水说许愿还是少许一点比较好。
阿元还是欢欢喜喜的。
她还在念着这句,温尔新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电话,她向阿元打了手势,拿了手机去阳台。
阿元的目光追着温尔新,有她自己没察觉到的想要追求窈窕的心态,她只看到念念不忘的影子和她自己无意识感叹的什么新意也没有的夸赞——她像月亮似的。
温尔新没有说话,用缓慢平和的呼吸缓解对面的人的紧张。向小辈倾诉似乎不是太可能的事,温尔新以为自己会等得再久一点,但是她看到小姑娘和温阿姨之间的矛盾,小姑娘或许年轻,娇生惯养会迁怒,不过对于温阿姨的心上蒙上一层阴影是很简单的。
她伸出了橄榄枝,温阿姨迟早会接住。
接住了橄榄枝后的温阿姨还有警惕性,如果温尔新不是一个好的倾诉者。所以她甚至不在乎夏风的温热,也不在乎要互听呼吸多长时间。
兴许是温阿姨对自己打电话过来却又不说话的举动感到抱歉,她支支吾吾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温尔新如实地说:“家里有客人。”
“那……那我还是挂了……”
她接着说:“但是看到阿姨的电话,我还记得答应阿姨的,所以就接了,我朋友跟我熟,我不招待她她也能自己找乐子。”
电话另一头的温阿姨有点感动,她很容易感动,老实说起来她还与温尔新是有嫌隙,甚至可以说加上仇恨两个字也不为过,她看着院子中老盛的爬山虎,有种强烈的倾诉感,但她记得温尔新家里有客人。
“您实在难过的话,我和您也见不到,所在的地点也不一样,仅仅只是说的话,您会好一点。”
她体贴,温阿姨知道她或许明白是什么事,擦了几下鼻子,结结巴巴地说。
她也不知道该怪谁,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家里几乎对小姑娘的照顾到了掐住咽喉的地步。
“那个孩子是真喜欢心心的。她就像我似的,这么年轻就嫁进来,但有一点比我命好,是心心主动求的婚,哪里像我当时那样狼狈。但是心心也小,女孩子总比男孩子成熟一些,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