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期待的眸子,陆谨沉在心里反复地想了想:“我会跟你商量,给她少送一些,不会都给她的。”
薛镜宁自嘲地苦笑一声:“那你还不如都给她。”
她不是吝啬之人,以前也常跟别人分享自己爱吃的东西,但是从陆谨沉嘴里听到这个答案,她却莫名地难过。
如果他说全部留下给她,她倒反而会主动给秦表妹送去一些。
但是,他连漂亮话都不跟她说一句。
陆谨沉实在没懂薛镜宁话中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她现在很难过,或许在跟他怄气,他道:“我明天就让人去南方采买,不出半个月你就能吃到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荔枝虽然稀罕,但也并不是买不到,只是大部分人不会花那个财力精力罢了。
但是,为了让她开心一点,他竟真的开始打算起明天让人去采买荔枝的事。
他以为这下她能开心了,能像刚刚回府那样弯着眉眼对他笑了,谁知道,薛镜宁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了。”
“为什么?”他连忙追问。
薛镜宁道:“不是我的,我不要了。”
陆谨沉蹙眉:“我买的,怎么不是你的?”
“不一样的。”她还是摇头,“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你在闹什么小性子。”陆谨沉渐渐冷下了脸,“薛镜宁,你不要恃宠而骄了。”
真是奇怪,明明她才是攀附他的那个人,却常常是他对她妥协。
哪怕一开始就知道她目的不纯,哪怕回门的时候就知道她不过是个装可怜的小骗子,哪怕他本来就不喜欢她……
他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顺着她。
不行,他不能再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荔枝送了就送了,需要解释什么吗?亏他还想着给她采买更多荔枝回来补偿,她不领情就算了!
薛镜宁听了,却冷笑:“我恃宠而骄?‘宠’在哪里?宠在我虽是你的正妻,却连送荔枝都不跟我商量一声吗?”
她的心口憋得疼,这会儿反复安慰自己他们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也没用了,就是难受得要命。
“正妻?”陆谨沉也吵上了火气,嗤笑了一声,“你别忘了你的‘正妻’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太公,你以为我会娶你吗?”
说完,忽地冷静了下来。
眼前的薛镜宁身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努力忍耐着哭声。
“你……”陆谨沉又不忍心了。
明明刚才那句话,在新婚之夜的时候他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可是这会儿说出来后,却后悔了起来。
薛镜宁双眼红得像兔子,颤声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了。我小户女一个,没有资格休夫,你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烦请你主动休妻吧,我等着你的休书。”
说完,便奔去了卧房,大抵是蒙着被子哭去了。
陆谨沉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
她让他休妻……
她是傻子吗?
她知不知道,她如果被他休了,以后会过得多悲惨?!
况且,他要是敢休妻,太公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
陆谨沉压抑着一团乱的情绪,抬步走向了书房。
当晚,便在书房睡下。
*
转瞬就到了七月初七,七夕节。
薛镜宁和陆谨沉在那天之后就没再说话了,她还会特意避开他,因此两人连碰面都很少。
她一边等着他的休书,一边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将买的礼物送给了侯夫人,还给陆太公送去了泡脚方子,天天跑去陪太公聊天。
陆太公虽然老了,但是感觉却敏锐得很,早就看出了薛镜宁跟陆谨沉闹了别扭。
于是,七夕这天,陆太公把他们俩叫到身前,让陆谨沉带薛镜宁出去逛七夕夜市。
薛镜宁心想陆谨沉肯定不乐意跟她逛,而且她也不想理陆谨沉,于是连忙绞尽脑汁地想一个拒绝的理由。
还没等她想出来,陆谨沉却已经点头答应了,还当着太公的面,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已经很久不曾牵手,薛镜宁下意识地一缩,陆谨沉却更加牢牢地抓住了她。
太公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笑道:“小夫妻出去好好逛逛吧。夜市人多,沉儿保护好镜宁。”
陆谨沉点头:“太公,我会保护好她的。”
薛镜宁不忍违逆太公,也只好点头同意,跟着陆谨沉出了侯府。
出来之后,她就想收回自己的手。
可是陆谨沉牵得紧紧的。
“你——”薛镜宁怒瞪着他,前些天不是还说要休了她吗?
便是在太公面前装恩爱,这会儿已经出来了,也该松手了吧。
“太公让我保护好你。夜市人多,不好好牵着,走散了小心被人牙子抓去。”陆谨沉心情颇好,故意吓唬她。
睡在书房这几天,不知道为何总是不习惯,见她故意躲着自己,心里更是郁猝。今天被太公叫去,忽然见到了好几天没见的她,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不想深究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不想她再跟自己闹别扭了。
也不知道她那天哭了多久。
“薛镜宁——”他突然唤她。
“干什么。”薛镜宁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说实话,她才不怕会被人牙子抓去,可是她刚刚使劲挣也挣不脱他的手,也只好由他牵着。
“我不会休妻的。太公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就是为了太公,我们也应该在他面前好好的。”
其实,自从娶了薛镜宁之后,他就没想过休妻。这其中或许不止这一个原因,但这却是最好说出口的,而且薛镜宁一定会同意的原因。
“……好。”薛镜宁点头。
这几天一直没收到他的休书,她便猜到原因了,肯定是顾及着太公的身体。
她那天也是冲动了,回头想了想,如果他们成亲不到一个月就和离,太公一定会被他们气死的吧。
太公是现在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一定不要伤害太公。
再难过,她都能忍下去的。
“但是,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话了。”陆谨沉的声音忽然又飘入她的耳中。
什么话?
薛镜宁等着他说得更清楚一点,可是他没再说了。
两人安静地朝着夜市走去,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七夕无月,星子漫天。
风也温柔极了。
两人皆感到难得的安宁。
*
及至夜市,一下子便喧闹起来。
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汇聚成热闹的人潮,在夜市里川流不息。
薛镜宁已经十年没来铎都的夜市了,因此倍感新奇。
陆谨沉瞧她这“村姑”进城的模样,心里奇异地柔软起来,嘴角也噙上了一抹笑。
“走,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