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个别考生。然而,礼部低估了赵轩。
赵轩开恩科, 除了为国家选拔人才之外, 还有一个私心, 那就是对付高家。
高氏一派的官员一旦被揪到错处,赵轩就会毫不手软地将其罢黜,这就需要不会被太皇太后拉拢的人填补空缺。
是以,赵轩一早就注意到几个家世清白又有才学的考生, 打算重点培养。
让他意外的是, 这几个考生居然一个不差,全都名落孙山。
赵轩脸色不大好。
秦盈盈也纳闷, “不然悄悄地把他们叫过来, 或者派人去他们住的地方问问, 看看是不是没发挥好。”
赵轩点点头, 让潘意去办了。
没想到, 潘意前脚刚出宫,后脚就出事了。
赵轩手里的名单,由礼部侍郎,也就是这次的主考官闫大人亲自拟定,交到赵轩手里还不到一个时辰, 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举子们手里,如今几乎是人手一份。
有人不服气,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无论何时,皇帝和诸官都要开朝断案。
带头敲鼓的正是赵轩关注的那几人。
为首的姓徐名源,大名府人,家境贫寒,却颇有才学,如今看来不仅有才学,还有胆识、有骨气、有领导力。
徐源站在大殿上,面对大昭国这些顶尖的人毫不露怯,“学生贸然敲鼓,实属无奈,并非怀疑考官大人的判断,只是想求个说法,这份名单是真是假?”
主考官闫大人早就吓得冷汗直流,荣王脸色也不大好。两个人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儿,闫大人上前,道:“是假——”
“是真的。”赵轩说。
徐源知道是真的,方才在殿外等着的时候,赵轩的人已经和他通过气了,他知道了赵轩的意思,更有底气。
他不拿考试成绩说事,而是质问:“为何皇榜尚未张贴便流传出来?这其中是否有人暗通考官,徇私舞弊?”
“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你这是污蔑朝廷命官知不知道?”闫大人恼羞成怒,“名落孙山就是名落孙山,别以为闹上一场官家就会重用尔等!”
徐源不愠不怒,反倒行了一礼,道:“回大人,学生方才就说,并非质疑排名,只是好奇名单的来历——莫非,大人的意思是,名落孙山的考生就不是考生,名落孙山的考生就无权过问?”
“我——我没这么说,狂悖之徒,休得狡辩!”闫大人已然慌了。
赵轩沉声道:“徐生不质疑成绩,朕倒想质疑质疑了。以徐生的口才,为何连三甲都没进?”
闫大人:“这……”
“不然这样,”赵轩换了个姿势,看似随意实则强势,“潘意,你带着朕的口谕,到礼部走一趟,把这几个考生的答卷搬来,还有这几个……”
他往名单上圈了几个人名,都是高氏门下的,“朕要当场比对字迹。”
“是。”潘意抱拳,一刻也不耽搁,大步走了出去。
闫大人顿时瘫坐在地,脸色煞白。
任谁都看出来了,名单有猫腻。
潘意去得很快,当场捉住了一个想要放火烧毁档案阁的小吏,连同试卷一并带到殿上。
徐源上前,朗声道:“陛下,不用比对字迹,学生所做的文章大可以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复述一遍。”
赵轩沉声道:“准了。”
徐源开口,高声背诵。
苏相和章太傅负责查阅,二人双双黑了脸。
徐源所复述的,根本不是他的考卷——确切说,原本是他的,却被另一个姓高的考生顶替了。
那位高姓考生在名单榜首,徐源却名落孙山。
其余几人虽不像徐源那样背得一字不差,却也能大体说出思路及用典出处,再加上比对字迹,这场科考背后的阴谋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按照赵轩的意思,想要当朝审问,立即揪出原凶,荣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两方拉锯之下,最初监考的诸位官员收押到大理寺,徐源等几位考生送到登闻鼓院,严密地保护起来。
这一舞弊重案由大理寺、京兆府衙共同审理,苏相、章太傅监审。
宝慈宫,太皇太后又一次摔了药碗,“真是猪油蒙了心,科举你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还想把皇帝拉下马,换你去做!”
荣王跪在暖榻前,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有何不可?在母后心目中,儿臣比不过皇兄也就算了,难道连赵呈翊那个小兔崽子也比不上吗?当初若不是儿臣看他可怜护着他,他早不知道饿死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你还知道他姓赵?你还敢提你皇兄?”太皇太后狠狠地拍了荣王一巴掌,“若是列祖列宗知道你今日所为,看他们不扒了你的皮。”
母子两个争辩一番,最后还是荣王服了软。
他还指望着太皇太后保他一命。
太皇太后自然要保他,不仅仅因为他是她骨肉,还为了皇家的颜面。
赵轩可以不管不顾,她却不行。她不能让百姓和后世议论,说她和英宗养出一个残害学子的儿子。
为今之计,只能找个替罪羊。
赵轩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礼部侍郎、此次恩科的主考官闫文举在大理寺监牢自缢而死,死前写下血书,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并声称此事系他一力主导,与旁人无关。
赵轩罕见地露出气极败坏的模样,“皇祖母动用了飞龙卫,那是英宗留给她的,本应拱卫龙亭,匡扶正统,却被她用来杀人灭口!”
秦盈盈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些天她陪在赵轩身边,亲眼看着他为了这次恩科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如今落得这般结果,如果换成她,早就气得把宝慈宫和荣王府都给砸了。
当然,赵轩并不是软弱,只是顾全大局。
事到如今,大可不必了。
赵轩决定把事情闹大,只有闹大了,才瞒不住、压不下,才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闫大人死后的第二天,上千考生齐聚宣德门,怒敲登闻鼓。
赵轩假称身体不适,没有临朝,考生们便轮换着,整整敲了一天一夜。
激昂的鼓声响彻皇城,全汴京的百姓都出来围观,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往来的行商、各地的举子或口述或写信把这件事散播到洛阳、郑州、应天、大名,甚至秦州、巴楚……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大昭都传遍了。
不,不止大昭,太学中不乏大理、波斯、高丽、本州岛来的留学生,这些人又写信传回自己的家乡。
这下,气极败坏的成了荣王,“那小子疯了吗?脸都不要了?”
赵轩确实脸都不要了,他要的是更实际的东西——科举的公平、学子的利益,还有帝王的权威。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