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廖淮第一次到她面前来的时候,就应该以真面目示人,但那天李悦姝心神不宁,脑子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猜测,才给疏忽了。
廖淮也知道宫内带面具当差不合规矩,若不是因着宣威将军李业成的举荐,他根本不够格入宫做禁卫。因此他没有犹豫,便依言照做了。
银质的面具被拿下,露出了狰狞的半边脸,曾经被烧伤的地方发黑,与另外半边清俊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李悦姝怔了怔,道:“带上吧。”
她问:“这样的疤痕,没有法子遮一遮,只能用面具挡着吗?”
廖淮带上面具,垂目笑道:“太明显了,怎么遮?”
李悦姝便说:“我听明衍兄说过,外族有善易容术的,可以把一个人的脸变成另一个人,这种疤痕,竟然没办法遮吗?”
廖淮道:“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前提是,两个人身形相仿,脸型相差不大,才能在眉骨处动动手脚,像臣这种大面积伤疤,脸上凸凹不平的,就算再怎么涂抹遮挡,也会有痕迹,一眼便能看出,还不如直接戴一个面具。”
李悦姝若有所思。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之前廖大人进宫,哀家也没多跟你聊聊,因此今天才把你叫进来。往后哀家出行的安危,可都要拜托廖大人了。”
廖淮拱手道:“这是臣职责所在。”
李悦姝含笑唤了一声:“温绫。”
温绫应声而出。
“把库房那套羊脂玉砚取出来,送给廖大人。”
廖淮连忙谢恩。
……
元承在侧间换完衣服,出了清凉殿看见长顺,瞥他一眼,问:“跑哪儿去了?”
长顺挠了挠头,说:“之前奴婢在这殿外,出了一身汗,有个宫女姐姐就劝说让奴婢去旁边的罩房里喝口绿豆汤。”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元承,有些委屈地说:“奴婢没想到您刚刚会突然叫人。”
元承:“……”
长顺到底不是宫里的内官,有些规矩是散漫了些。
元承道:“以后别再这样。”就算揭过了话题。
长顺连连点头:“奴婢再也不敢了。”
长顺推着元承在宫道上走,顺着一侧路边的树荫往行宫外去。
元承半阖上眼,一手搭在四轮车的扶手上,屈指轻敲。
长顺明摆着是被人特意支开的,李悦姝也是故意往他身上泼水。
她让人看他换衣,是想观察什么?又是想确认什么?
还有昨日,长顺说李悦姝一直盯着他看,其实那会儿,李悦姝对他的态度,就有些怪异了吧?
元承回头望了一眼掩映在绿树丛林中的层层殿宇,目色深了一些。
他的小皇后,应该是知道了。
……
廖淮走后,李悦姝发怔地看着自己仍留有一丝红痕的手腕,回忆着自己最近几个月跟瑞王见面时的一点一滴。
瑞王的手腕是干净平滑的,绝对是没有受过伤的手。
而廖淮也说了,就算是易容,也不可能把疤痕遮成那样。
所以……瑞王不是先帝。
可瑞王给她的感觉,汪善的态度,她留意到的那么多细节,都在告诉她,瑞王就是先帝。
她是该相信切实的证据,还是该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
李悦姝心里乱了。
她闭上眼,任由多种思绪在脑海中碰撞,交织。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瑞王手上没疤,只能说明,瑞王的身体,不是先帝的身体。
“是朕啊。”
“朕的肉身没了,魂魄却还在呢……”
李悦姝霍然睁开眼睛。
那个曾经吓了她一跳的梦,是不是就代表着某种暗示呢?
所谓魂魄,是当真存在的吗?
瑞王、先帝……
李悦姝独自一人坐在榻上,发呆了很久,很久。
直到汪善出现在屏风处,轻声唤她:“殿下。”
李悦姝抬目看去。
汪善趋步至前,躬身递上来一张字条。
“这是瑞王殿下给您的。”
李悦姝垂目看去,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狂放不羁,用先帝最常用的笔法,写下了简短的一句话。
他邀请她,明日午后,碧波湖相见。
李悦姝猛地收起字条,把它团成了一个团。
除了传话之人是汪善,不是美貌的小宫女之外。
一切都好像跟梦中的重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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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自己的预收,是这本的对照文,假如先帝没有魂穿,真的太后X王爷的cp,感兴趣可以收一下
《皇嫂》
太子大婚娶妻,秦王杨昪代兄接亲,亲自将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姑娘送入东宫。
后来皇权更替,新帝登基,杨昪眼看着她登上后位,华贵雍容,转头去向新帝奏请离京,远赴边关,三年不归。
杨昪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与黄土风沙凑合着过了,却没想到他那皇兄如此薄命。
带着先帝密旨,奉命再次回到皇城的杨昪,看着阶上面容平静,端庄优雅的年轻太后,撩袍跪了下去。
皇兄,臣弟只能,对不起你了。
☆、相认
李悦姝远远望见湖边亭中清瘦的背影, 侧过头对温绫道:“在这里守着,别跟过来。”
温绫屈膝应是。
脚下的石子路被日头晒得发烫, 短短百步的距离,李悦姝却走了很久。
裙摆轻轻划过地面, 与石子路边细嫩的花草摩挲, 发出窸窣的声响。
李悦姝在亭前石阶下站定, 仰头望着亭内坐在木椅上的人, 抿唇不言。
元承没有回头, 只问:“怎么不上来?”
李悦姝便踏上石阶,步入亭中。
元承转目看她。
心里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李悦姝再也叫不出“七弟”二字。
她扫一眼亭中陈设, 故作轻松地问:“今日没有四轮车?”
元承道:“长顺送我过来,刚刚走了。”
李悦姝便哦了一声, 垂下眼睫,轻声问:“叫我来做什么的?”
元承微微侧身, 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明明都是太后了,瞧着怎么还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有什么心思, 就这样写在脸上。她不露破绽,谁露破绽?
元承默了片刻, 向李悦姝伸出手来:“过来。”
李悦姝心道,来了来了!梦里他也是这样,让她过去他身边坐!
李悦姝不敢看他,眼睛只盯着他伸到面前的那只手, 白皙细腻,骨节分明,与先帝那双一看就很有力的手不同,却也是修长好看。
李悦姝干咽了一下,心跳如雷,两只手隐藏在宽大的广袖中,在腹前交叉,就是伸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