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没人,也不至于麻烦你。”
“您还对董事长将您的下属派遣到各个分公司有怨气?”
姜兴没说话,他挪了挪步子,躲过了疾驰而来的电动车。彻底暴露在明亮路灯下的脸庞,眉眼十分疲倦。
因为天色昏暗,陈一并没有看到姜兴眼下浓重的青痕。
过度焦虑和疲倦使得姜兴完全无法入睡,他不得不加大安眠药的剂量,偷得一时半会的休憩。
然而梦里也并不安稳,他总会梦见那一日的场景。
站在床头的女人。
窗外的树影婆娑。
皮肤泛起的火烧般的疼痛。
以及小孩撕心裂肺的尖叫与哀嚎声。
姜兴得很努力地分辨,才能分辨出那是他自己的尖叫声。
那真是充满痛苦的哀嚎,简直像是从地狱而来。
连姜兴自己都情不自禁觉得陌生。
梦里的女人是一个漂亮的疯子。
月光撒在她雪白的脸上,映出精致妥帖的五官。
女人轻轻启唇。
姜兴却记不清她在梦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严重缺乏睡眠带来了头痛昏沉以及记忆力衰退。
医生的警告还犹言在耳,嘱咐他要保持一个平和积极向上的心态,尽量少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
安眠药要少吃,要多去外面走动。
然而他最近不仅拿安眠药当糖果吃,现在甚至在专心地回想那女人在梦里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想想也知道,多半是和从前一样。
“不要怕,不会很痛的。”
“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为什么要往我的茶里下药。”
疯言疯语,莫名其妙,没什么好回忆的。
姜兴低头嘬了口烟,拂散了那些在深夜里涌动得分外鲜明的情绪。
“我会陪他去美国的,直到手术结束。”
“您能来就好。”
这口吻依旧是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
“少爷,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董事长有怨气,可是董事长现在毕竟是性命攸关,正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您为什么不稍微放下一点从前的芥蒂,敞开心扉,好好陪伴他呢?说不准这就是你们最后相处的时光了。”
对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这让他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汹涌起来,姜兴几近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还未燃尽的香烟,灼热火星染上了肌肤,蔓延开疼痛。
唯有疼痛与冰冷,才能让他冷静。
让他不至于失了分寸,在他们面前显出歇斯底里的一面。
姜兴问:“他当初是怎么对我母亲的?”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少爷,我原本以为您知道,姜家不可能让一个疯了的女人当主母。更何况,她并不是普通的心理障碍,她所表现出的攻击性非常危险。”
“而且她还不止一次伤害到了您。”
“董事长将她送到疗养院,是最妥帖不过的结局。”
“疗养院?”
姜兴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周遭行人寥寥,偶有路过,也多是些成双结对的情侣,于是他便显得格外打眼。
夜里寂静无声,远处的深巷却因为夜市而人声鼎沸。
“那是精神病院。”
“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希望您能体谅一下董事长的难处,照顾一个心理异常的病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此牺牲公司的利益,这并不值得。”
风吹得姜兴很冷,他用力地攥紧了那个暖手宝,试图从那里汲取到一点温暖。
这是他不满十岁的小侄女送给他的。
小家伙长得很可爱,天真烂漫,爱穿粉色的公主裙,特别喜欢缠着姜兴,让他讲故事。
姜兴只在那里呆了一个下午,对方就俨然将他当做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的,她送给了姜兴一个自己的暖手宝。
“叔叔老带着手套,一定是很冷吧。”
她这样讲。
陈一攥着粉色暖手宝往他手里塞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姜兴想起对方看见这个暖手宝时亮晶晶的眼睛,唇畔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对外明明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笑起来却像个小太阳。
他仿佛这才觉出几分暖意来,然而风还是很大,往骨缝里吹,如附骨之疽,无法剥离。
第45章 45 狗总
他只匆匆看了几眼,就被冷风糊了一脸,然后情不自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向包子铺走去。
“四个包子,两个烧麦,两杯豆浆。”
陈一递了一把零钱过去。
那早餐店的老板动作迅速地打包好,将塑料袋递了过去。
陈一捏了两下包子,软绵绵,不由暗自感慨一声,好暖和。
“小光?”
热气腾腾的白雾遮掩住了他的视线,直到风吹散了,才露出对方的面容,白皮肤,脖颈纤细,戴眼镜,清清冷冷,干干净净。
“你是……那个给我缝针的医生?”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那女医生露出有点惋惜的神情:“我还以为我们关系还不错。”
陈一现在一听到女人对他说些这样暧昧不清的话,就下意识地联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方面。
他尽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扫出自己的大脑。
“对了。”女医生抽了支烟出来,点燃了,轻轻吁出一口,眯起眼:“最近好像没看见你带女人回家了。”
陈一就讲:“您这么关注我?”
女医生笑了笑:“这块儿多的是关注你的人,我又不是独一份。”
陈一眉头跳了跳,就听对方讲:“怎么,突然发现跟着男人比较开心?”
陈一:“……”
女医生见他没反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毕竟是遗传基因,挺正常。”
他不由地蹙起眉,跟着重复了一遍:“遗传基因?”
女医生:“你怎么跟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
陈一便讲:“上次受伤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
女医生有些惊讶,接着露出些怜悯和同情的神情:“有些事情不记得了也好。”
她这样说完之后,就不肯开口了,买了早餐,一裹风衣,踩着长靴匆匆走了。
真是个狼人。陈一心想,路面都结了冰,还能将高跟鞋踩得虎虎生威。
上楼之后,夏向阳还没起床,陈一拿出计算器和本子,仔细算了算卡里的钱,可以还完之前的债,刚好还能剩下点。
他倏然叹了口气,区区十二万的债,差点没让他喝死在金碧华炆里头。
不过好歹是还清了。陈一这样想。
他给李强汇去了最后一笔存款,然后给李领班打去了电话,对方听到他毫无预兆地开口要辞职,也是颇为意外,但很快又了然了。
“不做了也好,省得那秦泽小兔崽子三番五次找你麻烦。”
“对了,哥,今天王瑜庆有没有去上班?”
“说来也巧,那小子昨天也跟我打电话说要辞职。”
陈一“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估计是被吓着了,挺可怜的。”
李领班就说:“你要不要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你们也好联系。”
“不用了。”陈一咬了一口包子,皮厚馅少,第一口都咬不到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