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精神……怎么了?”
“在侵入的瞬间,他的精神,”林和光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学生,残忍地说,“就被摧毁了。”
贺寒吹心里一空。
刚才和林和光交谈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之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但真的亲耳听见,感觉到的情绪和设想中居然截然不同。
她以为她会发疯,会尖叫,会痛哭,甚至会因为绝望和愧疚直接推开窗跳下去,然而听见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情绪涌上来,甚至之前的焦虑也被剥除。
所有的情绪都在刹那间被扫除,她的心里空空如也。
贺寒吹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也被剥离了,她的精神空旷得濒临崩溃边缘,身体却保持着冷静的姿态,面无表情,和之前截然不同,仿佛压根不在乎岑行是死是活。
她问:“如果我不带他走那条地下通道,不直面九尾狐,情况会不一样吗?”
“……不好说。”林和光谨慎地说,“但完成精神的侵入不会那么容易。”
贺寒吹沉默片刻,轻轻地说:“哦。”
林和光知道她的问题结束了,但还是走流程一般地问她:“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也好。”林和光点点头,腿动了动,似乎想离开凳子,但他又稳稳地坐回去,嘱咐,“我等会儿会去和护士说,复健还是要继续的。”
贺寒吹没有意见,或者说她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意见:“好。”
“还有一件事。”林和光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
“对,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你之前就递交了辞职报告,你的腿……”林和光避开这个伤人的话题,直接开始规划,“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市,过新的生活。”
他接着往下说,“我之前看过,觉得北方的一个城市不错,不大不小,基础建设都很好,那里的协会里还有一个我认识的朋友。如果你需要,他可以关照你。”
贺寒吹的睫毛颤了一下,她的感情反应还没恢复正常,但理智可以运行,觉得林和光的这套操作莫名其妙。她动了动,指尖擦过床单,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现在这样,还能去吗?”
“我给你买了十五天后的车票。”林和光突然回头,病房的门紧闭着,外边的声音完全传不进来。他转回来,从包里取出一个封好的牛皮纸袋,“还有一些用得上的东西。你可以自己选择。但是无论你怎么选,我都希望你不会后悔,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闭了闭眼,接着说,“这是我作为老师,对学生的,唯一的希望。”
贺寒吹迟疑片刻,点头:“好。”
她没有更多的反应,甚至没接那个纸袋,林和光摸不清这个“好”是对哪句话的回复,但他也不能追问,只能把纸袋放在贺寒吹的床边,随口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看望病人常用语句,转身出去了。
门一开一合,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一出去,里边安静得听得见呼吸声,还有透过开了一线的窗钻进来的风声。贺寒吹僵了一会儿,弯腰拎起纸袋,解开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缓缓拆开袋口。
袋子里是几个信封的组合体,贺寒吹依次打开,最薄的那个里边放着一张高铁站的车票,另附了一张写有地址的明信片,大概是林和光选的那个城市里天师协会的地址;稍厚些的那个信封用火漆封口,上边写了个人名,可能是给那个朋友的;最厚的则是两个差不多的信封,贺寒吹打开其中一个,看见一沓现金。
她盯着纸袋看了一会儿,把信封放回去,牛皮纸袋原样封口,连袋口的绳子都缠得一丝不苟。然后贺寒吹放下纸袋,靠近窗户,缓缓推开。
刚好有一阵风,吹得她头毛乱飞,窗外成片的树木摇曳,枯黄的叶片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让她想起当时暗搓搓跟着岑行跑到山上,运动鞋踩在那些叶片上,就是这样的声音。
贺寒吹看着那些飘零的树叶,忽然一把捂住脸,在风声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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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贺寒吹没再见过林和光。医疗所里来往的人不少,但绝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瘸着腿想追上去搭话都不能,最后走投无路,只能意思意思抓了最熟的那个护士姐姐。
她的问题一出来,护士姐姐脸上的懵逼和惊讶隔着口罩都完美地体现出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满是茫然:“这个……我不知道呀。林先生是执行所的吧?”
“嗯,他是执行所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总不能强迫,贺寒吹换了个护士姐姐应该知道的问题,“那我现在这样,可以动吗?”
“你现在不就在动吗?”护士姐姐更懵逼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去吗?”
“不可以。”护士姐姐迅速调整表情,语气严肃得贺寒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倒地,“你的腿还没好,上面的咒术暂时找不到办法解决,不建议你出去。”
“好吧。”贺寒吹坚持不懈,“那我可以在医疗所里走走吗?房间里太闷了。”
护士姐姐犹豫一会儿,又看看门外,点头,轻声提醒她:“可以是可以,但是时间不要太长,也不要闹出什么大动静,被抓回来你就连出门都不行了。还有,楼上拐角附近不要过去。”
“拐角?”贺寒吹知道因为建筑设计,拐角的位置是个大病房,她莫名其妙,“为什么?里边住的是谁?”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规定,可能是因为里边的病人特殊。我记得好像是姓翁的一位女士,也是执行所的……不清楚。”护士姐姐没能回忆起来,再次强调,“反正就是别靠近,被抓住就完了。”
贺寒吹哪儿敢反驳,疯狂点头:“好。”
护士姐姐看了她一眼,显然不太相信她,但又觉得这个年纪轻轻就瘸腿且大概率终生无法痊愈的女孩子很可怜,没有阻拦,只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去其他病房了。
目送护士姐姐离开,贺寒吹转头开始游荡,漫无目的地在医疗所里瞎逛。
说来也奇怪,以前她身体倍儿棒一口气上十五楼的时候,协会里看她不顺眼的人一个小本本都记不下,走到哪儿都能接收到或者蔑视或者仇视的眼神。而她现在瘸了,基本判定治不好,下半辈子和天师这行绝缘,许多以前看不惯她的人又转变了态度,狭路相逢时甚至主动上前搭话,真诚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带东西。
贺寒吹一律拒绝,埋头往前走,直到身边突然安静下来,不仅没人过来打招呼,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她止步,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就是护士姐姐刚才说的拐角,稍远处大病房的门紧紧关着。然而这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