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坐起来,瞧着睡的正香甜的侄儿,田卿努力的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起身拿过侄儿的衣裳,给他换了。
想想这会姜家人都在午睡,她拿着换下来的衣裳,准备去洗洗。
半刻钟衣裳洗好,她把衣裳晾晒在东厢门外的绳子上。
不想惊动王氏两口子,田卿的动作极其轻慢。
“当家的,你说的那人真的能出五十两银子,那贱丫头能恁值钱?”
“蠢婆娘,小点声,别让二房的人听见,这俩丧门星就是老天爷给咱送的银子,亏她的小模样好,又是个识字的才女,那怡红楼的老板才舍得一大锭的银子。”
突然,屋子里的对话让田卿眉头拧成疙瘩,手哆嗦的几乎拿不住单薄的衣裳,心一时如翻江倒海,姜家大房的人好毒辣腌臜,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姑侄二人身上。
还真是刚出火坑又落狼窝,厄运又来,田卿咬紧舌尖让混乱的脑子微微的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听着。
“那小崽子也能换回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明儿娄氏那婆娘就要去佟家做工,二丫和宏儿那小子不济事,午时前就让人来家里带人。”屋内的姜文摇着蒲扇,想着马上银子要到手,那是一脸得意。
怪不得,婶子送走弟弟回来面色有些担忧,原来她明日要去佟举人家做工。
田卿回到屋子里,端详着侄儿宁静的睡颜,手轻轻的抚着他脸上的酒窝,逸儿,正因为姜家二房的人对咱好,咱也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姑姑夜里就带你离开,无论受多少苦,姑姑都会把你养大。
从床头放置的衣柜里拿出娄氏给她做好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她来时穿的披风和衣裳,爹给的三百两银票以及她和侄儿的银饰娄氏用麻布包了卷在披风里边。
先不说姜武把他们从洪水里捞出,单她醒过来,姜家二房的人都把她们当做亲人,维护她,娄氏不惜和婆婆以及姜氏族长撕破脸。
银钱在田卿眼里还没情义重,眼下娘和大哥生死不知,剩下的银子还有大用,她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枕头下面,等他们走了,细心的娄氏自会看见。
虽然这一百两的银子和救命之恩比起轻若鸿毛,救命回护大恩也只能以后再报。
田卿想着心事,手利索的把剩余的东西都包好,为了夜里逃命,虚弱的身子也要休息好。
吃罢夜饭,隐藏了心思的田卿,依旧带着侄儿和姜二丫姐弟嬉闹。
逸儿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和姜二丫姐弟俩的欢快笑声交织在一起,田卿心里酸涩的厉害。
几人玩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田卿才抱着昏昏欲睡的侄儿回了西厢。
姜家二房分家分了四间屋子,他家人口简单,茅屋虽破,住的倒也宽松。
娄氏夫妻一间,姜山子哥俩住了一间,靠近厨房的那间原是姜二丫的屋子,田卿姑侄来了,姜二丫就和爹娘住在一起。
木格窗上贴的窗纸被风吹的撕拉撕拉的响,皎白的月光从窗格里投射在屋子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睁眼躺在床上的田卿,虽然打定主意要离开,在家她从来没为生计犯过愁,如今大灾之年,要带着侄儿出去逃生活,不离开,姑侄二人势必落虎口,如今已经走入绝路的田卿,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
估着时辰快到子时,用袖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缓缓的从床上坐起。
先把包裹从衣柜里拿出,背在背上,找了个破旧的小被褥轻轻的把熟睡的逸儿裹好,为了行走便利,她用条破床单把逸儿绑在胸前。
第十二章夜逃
轻轻的推开屋门,头探出瞧瞧,各屋都没动静,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姜家的大门木头都有些破,接连几次被人踹的木板碎裂开来,手碰上就会有声音传出。
田卿提着心,缓缓的拉开门栓,又轻轻的打开右侧的木门,好悬,没弄出动静。
凉凉的夜里,她额头竟然冒出些汗水,顾不上抹去,慢慢的抬脚跨过门槛。
走在树木影绰的村道上,田卿提着的心也没一丝的松懈,就怕脚步重了会惊动村里的土狗。
借着月光沿着磨的发亮的土路,忠叔常说路远没轻重,赶路不能急躁,因此即使是逃命她也不急不缓的走着。
终于出了村子,田卿背靠大树,喘口气。
望着去镇上的大路,脑子里寻思,凭着她的脚力,怕是走到天亮也不能到流云镇。
前几日听姜二丫说起她姥爷家就在屋后的山那边,翻过山再走几里路就到了。
眼睛扫到往后山去的小路,心里又升起忐忑,要是进了山遇上野兽,她和逸儿可咋办?
要是走了大路,没到镇上就被该死的姜文给抓到,等他们的可是万劫不复。
在家她也偷着看了好多的杂书,知道沦为烟花之地的女子下场有多可悲。
就是死也不能去那等腌臜地方,田卿几乎咬破嘴唇,毅然决然的选了进山的小道。为了尊严和名声,荆棘和野兽都被她抛在脑后。
想着容易做着难,这话是田卿在林子里艰难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时身有体会。
脚底磨出血泡,脚稍微的往前挪一步,脚底是钻心的疼,身上的麻布衣裳更是被杂草和树枝挂的不成样子。
林子里不时传出各种的野兽叫声,更是让她肝胆俱惊。
山路越走越陡峭,田卿用手抓着杂草藤蔓往上爬,两只娇嫩的手上都是血迹斑驳,她的身子也越发的疲倦,两腿像坠了大石块,腰背也酸痛起来。
刚好,胸前的逸儿也憋屈的醒了,小嘴撇着哭起来。
一屁股坐在山坡上,田卿把侄儿从胸前解开,搂在怀里小声哄着。
哄睡侄儿的田卿却没力气站起身子,她抬眼眺望着山下隐藏在树木里的佟姜庄子,又转头看看身后望不见顶的大山,叹口气,活着好难。
歇息好一会子,再艰难也不能放弃,咬牙从地上站起。
等她历尽艰难爬上山顶,黎明已经到来。
清脆的鸟啼随着冷冷的风吹了过来,带着露珠的杂草已经把田卿的衣裳打湿,山上的雾气也浓郁的让人瞧不清近处的东西,累极的田卿给侄儿裹紧被褥,继续朝前挪去。
没多大会子,日头出来,雾气也消散的无影踪,下山的路也清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