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之下。
逗弄够了戚昦的唐寻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视线,他看了看桌上的糕点灵馐,有些可惜地皱了皱眉头,刚才在元山真君那里玩得太高兴,以至于吃了一整盘点栗酥,如今正撑得慌,怕是吃不下了。
他这样想着,手里却又拿起了一块灵糕咬了一口。
“我帝江一族,恭贺妖界新主日月其载,熠耀其辉。”帝江族族长中年之貌,生得浓眉冽眼,他站起身来,腰背挺直,朝着上座的复玄拱手行拜贺礼,声如洪钟,字字浑厚道。
言毕,帝江族长身后走出一人,手捧金丝楠乌盒,走到殿中,行至复玄座下,微微躬身,举礼过头。
站在复玄身侧的顾长风走上前,接过了帝江族人手中的金丝楠乌盒,微微颔首回了一礼,那帝江族人便缓缓倒身退了回去。
“我鸣蛇一族,恭贺妖界新主浩浩亘古,式尊洪仁。”
“我当康一族……”
“我飞廉一族……”
“我犬因……”
……
八族陆续行完拜贺礼,皆端正而坐,目不斜视,但如果他们心里有双眼睛,如今仅剩的白狐族不知道会收到多少意味深长的目光。
白狐族长须发皆白,因数十年前的断尾重伤影响了根基,一双眼因此不免显得有些浑浊。
他站起身,略有些佝偻的腰背尽力挺直起来,他对着复玄拱手行拜贺礼,声音虽严正,但深处却莫名缺乏些许中气。
“我白狐一族,恭贺妖界新主福留佳气,祥霭而芳。”
一女子手捧紫心玉盒,从戚昦身后款款而出。那女子生得一副极好的面貌,狐眸明睐,唇若点朱,着一身如雪白裙,身似无骨。她款步姗姗地走到复玄座下,举礼过头,轻柔的袖摆从腕上滑落,露出白藕似的一段手臂来。
顾长风接过祝礼,照旧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那女子缓缓倒身而退,退到一半,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玄袍敛眸的复玄,在复玄感受到她视线看向她时,她又垂下眼,继续向后退去,如玉的脸颊却默默红了个透。
这白狐族……
众族心照不宣地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
唐寻却懒得给白狐族这点表面的体面,他觉得好笑,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虽有歌舞,但殿中的气氛已是因为白狐族的举动变得有些微妙,这一声毫不遮掩的嗤笑虽不大声,但刺耳至极,犹如一个巴掌打到白狐族的脸上,扯下了白狐族那仅有的也有如同无的遮羞布。
那女子只觉面上火辣辣地痛,她走回白狐族的位置上坐下,看着身居上处,毫不掩饰戏谑之意的唐寻,眼中忍火。俄尔,她朱口轻启,看着唐寻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唐寻认得,这个口型他幼时曾见过无数次。
她说,野种。
唐寻眼中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他斜扬着眼角,看着那女子,略微歪了歪头。
俄尔,他轻轻笑了笑,露出一颗森白的虎牙。
那女子忽然间只觉颈间一凉,抬手一摸,竟摸了满手的鲜血。她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后好似才反应过来这些血都是从她脖颈上流出的。
她向后一跌,差点瘫软在地上。
戚昦察觉到她的异样,略微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上位的唐寻,一双眼仿佛要淬出毒来。
“尊主!”
见到复玄依旧是一副犹如没看见,稳坐其上的模样,已经快被气得背过气去的戚昦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复玄淡淡地扫了气急败坏的戚昦一眼。
“白狐族长,何事?”
殿内众多的宫灯,映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熠耀生辉,璀璨的华光尽数披在最高处的那玄衣男子的身上。那男子眉目寡淡,眼角处染上些殿中逼人的璨华,淡漠一瞥间,犹如天生的上位者。
“有人会宴行凶,伤我族族女,敢问如何?”
戚昦定了定神,但他确实是被气狠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到最后甚至还气岔了音。
见到复玄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白狐族的新族女乐信略微低下了头,一颗泪珠悬在睫毛上,显得尤其楚楚可怜。
她低头的角度十分有分寸,既让人觉得她受了大委屈,又不会挡住她脖颈间的伤口与淋漓的鲜血。
唐寻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鲜美灵果,饱满的汁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沾了满手。他撇了撇嘴,将灵果换到了另一只手,沾满汁水的手则随意在衣服上揩了揩。俄尔,他转过头,正好对上戚昦憎恶的视线,他眨了眨眼,对着戚昦无辜地笑了笑。
觉得自己又要憋不住笑的顾长风再次理智地移开了视线。
戚昦被唐寻那刺眼的笑容气得胸口的那口气差点又没提上来。他捏着桌角,手背青筋崩起,竟将那处桌角一瞬生生捏成了湮尘。
“白狐族长何意?”复玄看着戚昦,微微蹙了蹙眉头,一脸以假乱真的不明所以。
“唐寻只是煞狼族一小小长老之子,为何能坐处殿中上位?况他无故伤我族族女,任意滋事挑衅,如此目中无人,放肆妄为,置我族于何地?置尊主于何地!”戚昦怒不可遏,进殿来那一直被压抑的怒火尽数爆发,白狐族虽式微,但毕竟是十大族之一,想来复玄也不会太过轻视。想到此处,他几乎是看着唐寻,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恨道。
殿中气氛一下凝滞下来。但新王并未发话,奏乐的乐使与在殿中转得裙摆飞扬的舞女也不敢随意停下。微妙凝滞的压迫感与欢喧不休的歌舞揉杂在一起,一时之间,身处事外的各族只觉得这气氛奇怪得让人牙疼。
被戚昦推向漩涡中心的唐寻迎着戚昦火一般的视线,却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片刻后,他竟还挑衅般地对着戚昦又扬了扬眉。
戚昦看着他,那狠毒的目光,不似在看自己的亲外孙,反而像在看自己的灭族仇人。
“唐寻确为我煞狼族一长老之子,按理说确不该坐于上位。”良久后,复玄开口道。
戚昦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见复玄又道:“但他讨了我师父欢心,让我师父属意他坐于上位,为人弟子,师父的话自是要听的。”
什么?戚昦难以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