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桐不信，她想反驳时，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幽深，眼底却多了点平日没有的东西，复杂、哀伤、疲倦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明明没有说话，眼神却让人格外心碎。

赵小桐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强大的，脆弱两个字跟他根本不沾边，可是此刻的他，却让人格外心疼。

她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她怔怔望着他，没有说话。

顾瑾寒疲倦地揉了一下眉心，才低声道：“我不希望你再经历那些痛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别再追问了行吗？就当为了我和昊昊，你抑郁的那几年，昊昊每天都在担心妈妈不想要他。”

说到这里，顾瑾寒眼睛微微有些发酸，他闭了下眼，低声道：“你还记得醒来后，昊昊对你发脾气的事吗？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在发脾气，他以为你是故意摔倒的。”

顾瑾寒扯了一下唇，故作轻松道：“哪怕你那时已经好了，你生病的模样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从保姆那儿知道抑郁症会有自杀倾向后，就一直怕你离开他，那天他表面有多凶，内心就有多怕。”

赵小桐的泪一颗颗砸了下来，脑海中全是昊昊绷着小脸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心疼地无以复加，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她不得已拿手压在了胸口：“你不要说了，我不问了，我真的不问了。”

哪怕清楚他这么说，她肯定会难受，见她哭成这样，顾瑾寒心中也不好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搂入了怀里。

赵小桐没有挣扎，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几乎难以自控，哪怕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脆弱到得了抑郁症，只要一想到昊昊落寞的小身影，她就忍不住想哭。

怪不得她面对顾瑾寒和昊昊时，总会莫名其妙有种愧疚感，肯定是之前的她，觉得对不起他们吧？

昊昊才那么小，她之前还总觉得他是个熊孩子，她有什么资格去挑剔他的坏脾气？赵小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宝贝，不要哭了。”顾瑾寒低头吻了吻她的发。

明明他喊得那样暧昧，放在之前，赵小桐根本无法接受这么腻歪的称呼，可是此刻，她却只觉得心酸，她无法想象，她生病的那几年，他跟昊昊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泪全打在了他衣襟上，顾瑾寒抚摸着她的背，一声声哄着她，赵小桐哭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红着眼睛，从他怀中抬起了小脑袋，见他的衬衣不仅被她哭湿了，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她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

“跟我道什么歉？”

顾瑾寒用拇指抹掉了她的泪。

他的手骨节分明，因常年握笔，还带着一层薄茧，拇指滑过她的脸颊时，甚至擦疼了他，哪怕他的动作不算温柔，赵小桐这一刻却觉得他很温柔。

她吸了吸鼻子，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时，又略微有些窘迫。

她眼睫全哭湿了，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瞧着可怜兮兮，又让人说不出的心软。

顾瑾寒又伸手擦了一下她的泪，低声哄道：“快去洗洗脸，都中午了，一会儿昊昊就回来了，别让他看出不对。”

赵小桐点头，她起身站起来时，忍不住低声道：“我过去肯定是个很糟糕的妈妈吧？”

顾瑾寒毫不迟疑道：“自然不是，你对昊昊的爱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少，你之所以能走出来，也正是因为爱他，你一直都是个好妈妈。前两天你带他去游乐园时，他很开心，还特意跟我炫耀了一下。”

赵小桐微微愣了一下，她印象中的昊昊总是绷着一张小脸，酷得不能再酷，除了脾气坏了点，她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像个孩子，结果他竟然还会找顾瑾寒炫耀？

赵小桐心跳微微有些快，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顾瑾寒掏出了手机，将昊昊发给他的微信，让赵小桐看了看，微信上，看到爸爸，妈妈带我来游乐园了这句话时，她眼睛又忍不住酸了一下。

她连忙擦了一下眼睛，又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随后才对顾瑾寒嘟囔道：“他当着我的面从来没叫过妈妈，打字时倒是挺顺溜。”

女孩微微撅起了嘴，神情既生动又可爱。

顾瑾寒眼中带了点笑，低声说：“他就是这么个别扭性子，肯定用不了多久就喊了，倒是你，自从失去记忆后，一声老公都没喊过，我是不是也该抱怨一下？”

赵小桐的脸腾地红了，她飞快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洗脸去啦。”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顾瑾寒的神情才有些愣怔。他终究还是利用了她的心软。

赵小桐回房后，迅速洗了把脸，见她眼睛依然红通通的，她用水湿了一条毛巾敷在了眼睛上，过了一会儿才拿下毛巾，果然好了许多。

顾瑾寒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才上楼：“十一点半了，我一会儿要去接一下昊昊，你想一起吗？”

他走路没什么声音，赵小桐又在专心拍水，根本不知道他上来了，听到他的话时，她吓了一跳，想到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她的脸又火辣辣烧了起来。

她想说谁要跟他一起，可是想到昊昊连跟她一起去个游乐园都忍不住炫耀的模样，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顾瑾寒的这些话，让她对昊昊更加心疼了几分，这个时候只想对他再好点，猜到她去的话，他应该会高兴，赵小桐忍不住也有些开心。

赵小桐努力不去看他的身影，边拍水边说：“那你等我一下吧，我需要个四、五分钟，去他们学校才十多分钟的路程，时间还来得及。”

*

这是两人头一次一起接昊昊放学，小家伙出了校门后瞧到爸爸妈妈都在时，微微愣了一下，乌黑的大眼都睁大了些。

别的小朋友瞧到爸爸妈妈都朝他们怀里扑了去，昊昊却依然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一直走到赵小桐跟前，见妈妈确实来了，他嘴角才微微翘了一下，扬起了小脑袋：“你不是面试去了？怎么舍得过来接我？”

赵小桐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想让妈妈接你吗？可是妈妈想你了啊，想早点看到你。”

昊昊眼中带了点一言难尽的感觉，皱着小眉头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