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长安,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今夕何夕,不知道啊,大约是天宝年间吧!天下大旱,皇帝用尽办法求雨不得,好不容易变天了,迎来的却是无甚用处的大雪。
上阳宫中衣短食缺,寒不可当,即便紧闭了四处窗扉,也照旧有无尽的穿堂风凛凛而过。
搓搓手,那么真切的寒冷,像小刀子一样,凶狠地往皮肉里钻。袖子永远差一截,看上去一副伶仃的苦相。腕子上的皮肤已经开始皲裂了,摸上去像篦子篦头,沙沙作响。
怎么来了这里,不太记得了。长情对插着袖子,站在黑黝黝的门洞前向外看,夏天过于葱郁的树,此刻已风光不再,光秃的枝桠在寒风里摇晃,摇得猛烈些,忽然落下一大堆积雪,淋出恰巧经过的人一串尖声惊叹。
看人形容狼狈,总能激起旁观者快活的笑。笑的内容不明,可能是幸灾乐祸,也可能是苦中作乐。长情扭过头看,斑驳的廊庑下,三两个白头老宫人聚在一起。岁月苍凉没有磨灭良好的教养,哪怕身在这荒废的冷宫,笑的时候也不忘举起褪色的手绢,优雅挡在唇前。
一个七八岁的内监抱着油布匆匆跑过,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足印。眼前忽然交织出一幅画面,阖家老小把她送上平头马车,上了年纪的妇人不住抹泪,想必那是她的母亲吧。母亲说:“阿囡,进了宫好好奉主,要是能讨得圣上欢喜,将来或许还能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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