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恨你,若是去到官府问供,多半要咬你下水,那样的证词岂非对你不利?所以我把她杀了,顺便帮你想了个脱罪的办法。”
她神情中透着一丝诡谲,叶王孙不明其意,盯着她不语。
林一闪:“你跟倪府有过书信往来,曾跟小阁老倪孝棠借过钱,是不是?只要你把通倭这件事,说成是他指使,杀身之祸即可避免。”
叶王孙不由得神情一变:“你要我栽赃嫁祸,陷害倪孝棠?”
林一闪:“不错,你本来就犯有通倭的罪行,只有供认主谋,从犯可以从宽。”
叶王孙争辩道:“我没有通倭,我是受人蒙蔽诬陷!”
林一闪背过手,不以为意地说:“谁会在乎那个呢?这就是官场,想要保命,就要审时度势,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倪孝棠死不足惜,何必纠结多一桩罪名;而你叶家还有两百多口人,他们可全都指着你活。”
叶王孙定定地看着林一闪,她那张绝世美丽的面容上,荡漾着一抹森然无情的笑意。
真教人不寒而栗。
宦海深沉,稍不留意,便亡命损身。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表哥温世骧的艰难。
叶王孙失落无比的委顿在那张接待过无数江湖名流的太师椅上,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
他拥有世上最锋利的宝剑,最令人嫉妒的悟性天赋,最灵性卓绝的剑术,可是,依然无法从泥淖中自救脱身。
时势就像洪水猛兽,在波诡云谲的官场引力之下,那个过去的风流侠客,和他满腔的潇洒豪情,都俱被吞噬,折戟沉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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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王孙接受了林一闪的安排。
押解通倭案关键嫌犯叶王孙回京的路上,林一闪对他给予了少许优待:允许他在套上枷板和脚镣的情况下坐马车,而不是囚车,好给这位江湖中名声赫赫的剑圣留几分面子,不至于暴露人前。
饮食也严格供应着,有酒有肉。
偶尔卫队赶路中途休息,林一闪还会来到他车边,陪他说两句闲话儿。
叶王孙:“我表兄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他戴着百斤大枷,手脚皆被镣铐所缚,萎顿地靠在马车阴凉面的车轮边上坐着,头顶蝉鸣聒噪。
林一闪:“你放心,东厂查案不会随便给人定罪的。何况温世骧在朝廷那里是有功之臣;入了诏狱,你只要好好按照我嘱咐的交待。”
说着打开水囊递至他嘴边。
叶王孙没有喝:“你们一早就开始设计我,想用我来扳倒倪家。”
林一闪并不否认。
叶王孙的几丝头发地垂耷在鬓前,他的发髻也乱了,精神也憔悴了,这若联系从前那个光彩照人的叶王孙,简直想象不出是同一个人。
他苦笑笑说:“我这一生之最爱,就是钻研剑术,能够有此成就为众人所推崇,已经备受苍天怜见;只可惜那时我年少意气,不晓得天若宠之、亦必伐之的道理,行事随心所欲,任性妄为,如今终于尝到后果。”
他又道:“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父亲,我辱没了他一世英名;第二对不起我的表兄,他屡屡苦口婆心劝诫我,我始终没有听,这次,我不能够再连累他了;第三我对不起身上这把剑,我枉受到武林中人的高看,辱没了名器;林姑娘,那把剑你拿回去复命;如果有机会,请代我告诉卫老邪一声:今年的洞庭之战,我要失约了。”
他说到最后,言语渐渐凄楚,气息渐渐微弱。
林一闪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叶王孙!”
抓过他衣领一看,叶王孙口中一缕鲜明的血迹顺势淌下。
——他竟在手脚受缚的情况下逆运真气,生生挤碎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以这种方式自绝,要忍受极大的痛苦和缓慢的死亡过程。
林一闪大惊失色:“叶笑川!来人,给他松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代剑豪,就这样抱着满腔憾恨,丧命辱身。
碰到他唇边一缕血迹的林一闪,突然升起了无力之感,剩下的暑气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她站起身来透口气,看见了远处绵长无尽的河堤。
河中一道道此起彼伏的白浪,周而复始地冲击堤岸,水声不绝于耳。
天地辽阔,人生渺小之若蜉蝣,枉然若梦,此刻一言难尽。
第51章 小阁老之死
通倭案的关键证人叶王孙死了,但这影响不了案子的结果。
最后,以顾师秀为主导票拟出来的罪状就是谋反,通倭,犯上。
温世骧因为打了胜仗,是国家功臣,免于牵连。
但是叶家,却以通倭和私造火器之罪遭了大难,全族二百余人尽诛。
六月底,林一闪回京复命。
七月初,停职留任中的小阁老倪孝棠,被移送诏狱听候发落。
七月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北镇抚司诏狱的牢房内,蚊虱滋生,环境恶劣。
这里的狱卒态度可没原先在刑部大牢那般好,稍有不爽之事,动辄打骂囚犯常有。
号房过道上,一个赌钱输了的狱卒经过,往左手边觑了一眼,心情不佳地发了声牢骚:“还以为自个是养尊处优的阁臣呐?嘁!告儿你,但凡下来这天牢诏狱的,就没几人儿能活着出去!”
说罢骂骂咧咧着走开。
黑暗的号房内,依旧死一般地沉寂着。
狱卒身上钥匙串儿的叮当声,随着他一路晃悠到过道尽头,突然戛然而止。
狱卒脸色一变,站定了,谄媚讨好地说:“大档头,您怎么来了?”
林一闪:“倪孝棠呢。”
狱卒:“在呢,刚刚还巡逻了一边,大人您要提神他?小的带您去。”
狱卒擎着灯一路照去,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号房跟前止步。
“喂,有大人来提审你了!”
灯笼提高了一些,牢房的铁栅后面,亮起了一个背影。
他负手站着,瘦削挺拔,在此地关了三天,头发衣衫没有一丝凌乱,依然显得那么倨傲,气势压人,不容侵犯。
倪孝棠说:“林役长,此地简陋,恕在下招待不周。”
说着回转身来。
号房墙顶的气窗下面投来一束光,照得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又多了几分冰冷的死寂。
林一闪示意狱卒退下,笑道:“小阁老别来无恙,最近还好吗?在天牢之中,或许产生了什么新的感想?”
说罢拿出一本册子。
林一闪:“这是内阁弹劾你的罪行的卷宗,按例要给你过目一下,然后签字画押。”
倪孝棠看也没看,面无表情地说:“顾师秀他们给我安的什么罪状。”
林一闪:“很多,党同伐异,迫害朝廷官员,谋杀驸马,买卖官爵,侵吞国库挪用工款,还有通倭犯上,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