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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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后,林一闪醒来。
头顶挂着似曾相识的软烟罗帐子,她掀开薄被,检查伤势,光着脚下床走了几步,根据室内的陈设和远远传来的老虎嚎叫声,明白了自己所处之地。
这是东厂衙门。
东厂衙门位于紧贴皇城根正东的保大坊,对着豹房胡同口,豹房是皇帝豢养野兽之所,野兽要经过人工驯养,才能装车送入紫禁城内,供帝王家取乐,故而有嘶鸣声音不断。
这时候门推开了,进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见她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听说你是督主手下最得力的人,怎么头一回见面就险些失手了?”
这个窈窕女子身长颈直,一双细而瘦的手,骨肉均匀,尤为精美。
连林一闪这样的美人,都觉得她笑起来很夺目。
“是你救的我。”
“答对了,是我,你可以叫我隋凌波,役长隋凌波。”
林一闪:“你也一直在跟着我?”
隋凌波用她纤细的手打了个响指:“也答对了,督主不信任你单独出任务,叫我跟去,于是……”她笑了笑,没说下去,只道,“督主果然神机妙算。”
林一闪:“沈沅死透了吗?”
隋凌波:“又答对了。你放心,金豪的手法不比你差,他死得很平静,就像猝然去世一样,就算是三司会审刑部验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一闪:“原来金豪是你的人。”
隋凌波故作惊喜地拍着手:“呀,又又又答对了呢!他如今是我手下的番役,所以这桩功劳,会归在我的头上,而你,属于任务失败。”
“莲序呢。她还活着吗?”
“唉呀,又答对了呢!你的那个手下,已经被我关起来,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但是,你督导无方,队伍里竟然出了这等叛徒,几乎坏了使命,我会如实向督主禀明。”
林一闪:“随便你,我要带她回去。”说着便去穿鞋。
隋凌波转身一阻,洁白的裙摆飞旋开来:“不行。我要先禀明督主,你现在任务不利,要受到什么处罚,还待督主定夺,不可以轻易离开。”
林一闪:“好,督主什么时候来,我向他当面述职请罪。”
隋凌波娇媚地咬着嘴唇,笑嘻嘻地说:“督主不想见你。我会代为转达的。林役长,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吧。”
林一闪扶床而坐,听东边的虎啸之声不绝传来。
这头老虎应该是格外不驯服,所以才打得狠了,凄厉壮烈,声遏云天。
她听着,起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傍晚时分,隋凌波回来了,脸色阴郁,显然有些气急败坏。
她站在门口,冷冷地对林一闪说:“你可以离开了。”
意料之中。
林一闪问:“我的人我要带走。”
隋凌波:“已经捆在院子里了。”
林一闪说:“给我备轿。”
隋凌波咬了咬牙,死死盯着她,最后发泄似的一扭头,朝院里吼:“备轿子!”
林一闪在东厂的地位,很多人想要撼动,但是撼不动。以前隋凌波不相信,现在她相信了。
林一闪这才起身,把鞋子穿好,整理了一下仪容。
“站住,”隋凌波一脸冷笑地说,“你如此废物,我真是不知道督主为何如此宽赦你。”
林一闪:“督主没别的指令的话,我要走了。”
擦肩而过时,隋凌波低声道:“林一闪,你留神了,咱们走着瞧,你不可能永远得到他的器重。”
林一闪:“哦。”
隋凌波呆在她呆过的房间里,越想越恼怒,将被用过的那套茶具打翻在地,又跟着冲出了院子——
“不要得意的太早,林一闪,之前关于你设置阻碍妨碍小阁老陷害钟明菁的事情,是我放风给钟家妇人的。”
林一闪:“?”
隋凌波:“没什么,我就是听说你是五年来东厂最好的探子,又深得督主的信任,想试试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林一闪:“你也真够无聊的。再见,小隋。”拍了怕她的肩膀,走掉了。
隋凌波:“……!!!”
那极为冷静克制的态度,实在很不把她放在眼里,隋凌波脸色铁青——
林一闪,你等着!
第21章 厂督(上)
风雨如晦,丫鬟莲序跪在林一闪书房门口悔罪。
丫鬟荷香经过,忍不住骂道:“滚啊,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想背后给主人捅刀子呢?你想留这里,我们还不容你呢!”
书房的门开了,是林一闪。
林一闪经过数日养伤,精神恢复如初,她的站姿永远是那么英姿挺秀,此刻看着莲序道:“我本来一直想栽培你接我的班,可惜你心不在此,我留你无多用。”
莲序听了一愣,僵在那里。
如果离开林一闪,等同背叛东厂,那么就算她不怪罪,以厂督的行事作风,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急忙叩头道:“莲序愿意侍奉主人终身,决不离开主人!求主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一闪依旧冷冷道:“既然你喜欢沈徵,那我就把你安排到他身边去,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不至在沈府受人歧视,至于沈徵,你可以放心,他欠着我点人情,拒绝不了我的要求。”
莲序急忙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她这话倒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试探自己:“主人,莲序不走,莲序只想侍奉在您身边。”
然而,每当林一闪提到“沈徵”这个的名字的时候,莲序的眼中就会闪过一道希冀的光,是那么的魂不守舍。
旁边荷香对她投以鄙视的目光。
林一闪装作看不见地微微一笑:“没有谁离不开谁,人都该为自己谋个好出路,去吧,算是你我主仆多年的最后一点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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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酷暑炙烤着京城大地,钱堂胡同的沈府却一片凄凉。
老爷沈沅暴卒的消息从保安州传来已有一段时间,所有的子侄辈亲属都守着大丧。
沈徵孝衣孝服跪在宗祠灵前,头七过去了,他瘦了一圈。
陆四小姐来看他,安慰痛苦的沈徵:“沈徵哥哥,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说出来好受些,可别闷坏了。”
沈徵呆呆地望着父亲的灵柩,仍然跪着一动不动。
陆展眉说:“好,那我带一个人来见你,你看了她一定有话说。”
陆四小姐带来的是林一闪。
陆展眉:“你们说吧,我去外面把着风儿。”
从那次沈府的庆功宴之夜以后,陆小姐就跟林一闪有往来了,而且渐渐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