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脸色,恢复成他最寻常的神态。
然而就那么微不可闻的一瞬,被坐在对面的陆潇尽收眼底。
……不会是齐见思亲自做的吧,陆潇脑中迸出了这么个令人悚然的念头。
他试图亡羊补牢:“是吗,可能是帮厨粗心多放了糖,若是太甜了就放下吧。”
只可惜越描越黑,陆潇不动声色地又夹了一块,镇定自若地咀嚼这多放了不知多少勺糖的椰汁糕。而齐见思的面色由白转红,在于陆潇的对峙中始终落于下风,在陆潇夹起第四块时自暴自弃地拦住了他的筷子。
“……我第一次下厨,手上没个准头。”那个“我”字说的极轻,几乎快要听不见,齐见思绷着脸道:“你不要再吃了。”
陆潇听话地放下手中筷,望着他发自内心地道:“齐知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齐见思木着一张脸:“你休要再说这种调笑我的话!”
是真的很可爱。彻夜不眠只为了雕一头小鹿,堂堂朝中重臣进后厨做糕点,被发现了之后还羞红了脸,说出去有人会信这是齐见思做出来的事情吗?
陆潇心中的小火苗上蹿下跳地游荡,烧得他脸上发烫,他由衷地认为,这样的齐见思是要被人好好珍重的,于是极为乖巧地点了点头,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脸皮薄如纸的齐知予悄悄将那碟椰汁糕端的远远的,才叫他面上的薄红褪了下去。
秋高气爽,正午一过便见不着什么太阳。临近黄昏,孟野方领着小叶子进屋来。陆潇伸出食指在小叶子脑袋上弹了一记,懒散道:“哟,见着你的小野哥就跑得没影了是不是。”
小孩儿在外头玩得极是开心,一同住了许久,怎会不知陆潇是随口一说。小叶子手里还举着两串冰糖葫芦,憨憨地递到陆潇跟前去:“公子,给你和齐公子的。”
陆潇顺手分了一串给齐见思,笑道:“消消食。”
他不过三四日未在街上停留,走街串巷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竟也出来了,往年都是要再等上半月左右的。
冰糖融得快,糖水沿着边儿往下淌,陆潇连忙舔了一口。
一大一小一阵风般又退到院子里,似是有说不完的话。陆潇将最后一颗吃完后,摸着小腹开始胡言乱语:“齐知予,我肚子里是你的孩子。”
齐见思拿着糖串的手滞在了半空中,迟疑道:“我的?”
“当然是你的啊,”陆潇慢条斯理地说与他听,“今日我一直与你在一起,你可不许不认帐啊。”
“……”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的小齐大人诚恳道,“行,我的。”
答应的这么干脆,陆潇调戏不成反倒无话可说了。殊不知齐见思此刻正在心中暗喜,偶尔豁出去一回还是能叫陆潇哑口无言的。
陆潇自讨了个没趣,迅速转移视线道:“我还没有吃长寿面呢。”
“那……我叫孟野回府一趟,叫厨娘过来做?”齐见思说道。
陆潇霍然起身,瞥了他一眼:“净给自己添麻烦,你不会做,我难道不会吗?”
事实上,他只是想叫齐见思再多留一会。许是名为孤单的情绪作祟,陆潇今日格外的贪恋,抑或说是感激,齐见思赋予的关怀。
第36章
长寿面,陆潇当然是会做的。
小叶子替陆潇将他前几日买来的桂花酿拿了出来,便如离弦箭般溜出去了。齐见思只随意夹了几筷子凉菜,两人腹中都无饥饿之感,不过是陆潇提到了长寿面,便由他下了一碗来应景。
陆潇捧着个琉璃瓶,自顾自喝得好不快活。这桂花酿虽也是酿出来的酒,但口感清甜,不比寻常酒水辛辣,极是合他的胃口。
他敷衍地吃了一口面,甫一放下筷子,清越的声音就从耳际传了过来:“陆潇,我好像忘了说一句话,原本想着今日说不说都是迟了,如今吃了长寿面再说,大约也不算迟。与你相熟的这一年,孟野常说我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或许他说的是对的。那么,生辰吉乐,愿年年有今日,愿你心想事成。”
一点也不迟啊。
陆潇不知喝完了第几瓶桂花酿,目光迷迷蒙蒙,攥着瓶身,仰起脸冲齐见思笑了一下:“我好像也忘了告诉你,今日,十月廿四,才是我的生辰,他们都弄错啦。”
他不等齐见思说话,自然也没能看见那一瞬间的诧异,陆潇懒得动,声音里蕴着似有若无的委屈:“大哥从来不记得我的生辰,小淮记得,可宁夫人,是同我一天生辰的,要避讳,所以小淮总是在前一天来找我。”
唇齿中淡淡的酒气流连在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中,齐见思愕然拿过琉璃瓶尝了一口,入口的确有一股甜腻气息,细细品来则是掩盖不住的酒气。陆潇这个三杯倒,足足喝了三瓶,怎能不醉。
齐见思半晌未答话,陆潇似乎有些急了,脚步虚浮地挪到了齐见思身边,软软的发丝蹭着齐见思的肩膀,二话不说地扯出了红线绑着的长命锁。若是换做平常,他早就呵斥着让陆潇别乱蹭了,此刻却怎么都不忍心将他扶正。
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将此物从脖子上取下来,而是攥着长命锁,指着那一行模糊但仍然可见的刻痕,笑得眯起了眼睛:“你看,这是我爹娘留给我唯一的物件,上面刻着我的生辰。”
齐见思皱了皱眉,陆潇愿意同他敞开心扉固然是好,可此刻他是不是清醒的都未可知,齐见思不愿套一个醉鬼的话。
“……听话,你醉了,我叫人进来扶你去歇着,好不好?”
闻他此言,陆潇反倒晕乎乎地直起了身,一巴掌拍在他的小臂上,张牙舞爪道:“我又没喝酒,怎么会醉。”
说罢,他还定睛瞧了瞧,方才吐出了一个名字:“齐知予,你不许胡说八道!”
齐见思抬头望天,看见的只有屋顶,他不知道该不该夸奖陆潇有长进,同样是醉了,这一回倒是能认出他是谁。
说话间,他在心间思索着,随即唤了孟野进来搭把手,一同将这醉鬼拖进房里去。
孟野闻声而至,手掌刚碰到陆潇的肩头,这人就宛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一声哀鸣,瞪起眼睛后退不止:“你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凶!”
“……”孟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爹娘给的皮相,我也不想这么凶啊。
冷风直直灌入衣襟,陆潇原是站到了齐见思身前,被冷风刺了一下,登时转身手脚并用地缠到了齐见思身上汲取暖意。
那主仆二人脸上俱是如出一辙的惶恐,齐见思较孟野则多了几分尴尬,他试着推了推身上的人,陆潇两条手臂死紧地揽着他的腰,乖乖地窝在他颈窝里避风。
孟野的眼神里除了不可置信以外,渐而衍生出名为果然如此的痛心。
面无表情变成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