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城的众人还在严阵以待,忽然就听得一阵号角之声,然后就见那如同潮水一般的十星番番众,还有不修宫的人,整整齐齐的全面后退。没用多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而这时,牧云城的人,才意识到,对方是撤退了。
自十星番从冷霄城发难开始,迄今为止,所过之处,无不所向披靡,似这样的撤退,还是第一次。牧云城之中一片欢呼。
眼看那些人都退了,吹笛子的魅儿曲调一变,霎时间,就见那些在城外昂首而立的那些超大号的蟒蛇,一个个化为了烟尘,随风而散。如此的奇景,又引得一片惊呼。
江余命令刚才和他一起出战的那些人下城去打扫战场,所以让他们去,是因为下面还有一些妖兽,并没有完全死掉,需要有人补刀把它们除掉。还有就是下面有很多的战利品,譬如说珍贵无比的兽核,让他们下城去,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奖励。
江余这边如何打扫战场,如何休息和准备防御不提,且道十星番一边。他们从牧云城退下来后,一直退回了圣安城。对十星番的人来说,过去江余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武宗城主而已,而如今他们认识到,江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对手。
对于攻击牧云城,石番主和不修宫这些人,是有分歧的。石番主其实想的是和江余和解,就如同江余之前说的一样,让牧云城独立于外。反正对十星番来说,整个荒州都掌握在手里了,少一个牧云城也不会怎样。可是如果仙谷的来源没了,那对十星番才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而这其中的利益,石番主也不愿意和不修宫讲破,毕竟他不想让不修宫的人知道,十星番的仙谷,都是来自于江余。十星番的人不想打,可是不修宫的人还不服。说到底,不是利益问题,是面子问题。不修宫自视是八州九岛之中的大宗派,来到荒州这里,简直是睥睨天下的存在,在这种他们根本看不上眼的地方失败,实在是奇耻大辱。
谈判可以,对方必须跪着!这就是不修宫的逻辑。十星番如今依靠不修宫的力量,对不修宫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的顺从。
可是顺从归顺从,真的研究怎么打牧云城才是真的难题。不要说江余如何的厉害,就是那些厉害的蟒蛇妖兽,就根本无法处理。飞的高的还好,稍微低一点,靠近牧云城,就十分可能被那些蟒蛇的妖炎或者毒气所伤。真的对付它们,就是几万人几十万人,怕是也不够填坑的。
不修宫的两个长老,还有十星番的星主谋士们,研究怎么攻击,才能最大化减少伤亡。一讨论就是三天。这一清晨,忽然有十星番弟子来报:“广场上来了一个白衣人,不知哪里来的,说要见番主和梅长老。”
不修宫的梅长老和沈长老互看一眼,梅长老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报事的十星番弟子想了想,道:“那人长的挺好看的,他的剑鞘上有三个金色的铃铛……”
听到三个金色的铃铛,梅长老和沈长老对看一眼,道:“是岳师叔!”说完这话后,这两个人,立即带着不修宫的人,来到广场迎接。就见在广场之上,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风中,动也不动,衣摆之下的剑鞘上的三个铃铛,在风吹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见过岳师叔!”梅长老带头,不修宫的人,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面前这个被人称呼为岳师叔的人,本名岳无人,不修宫十护法之一,剑技卓绝,一生之中,仅败给魏剑刑一人而已。
见他们行礼,岳无人转过身来,道:“都起来吧。”
“师叔怎么会来这里?”梅长老站起来以后,好奇的问道。
岳无人未答,看看在场的众人,道:“白师侄哪里去了?”
一句问话,让梅长老和沈长老面露难色。岳无人问了几遍,他们才如实将事情原委说了。
“你们说,我白师侄竟然被人一剑就给杀了?”岳无人听到白长老的死讯,也是不太敢相信。
“杀白师弟的那人,就是江余啊,师叔你该知道他的。”梅长老和沈长老不忘强调,他们清楚,夸大敌人的能力,也是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
岳无人眉头一皱,道:“江余?那个传说打败过魏剑刑的人?原来是他,若不是宫内事务繁多,筹谋与神武宗开战,我早就来找他了。”
梅长老低头道:“如今师叔来了,正好可以杀掉江余,为白师弟报仇。”
听到这话,岳无人冷哼一声,道:“剑若染上仇恨,便不再纯净。我来这里,虽是受宫主所派,看看你们为何攻击受挫。但如今,我希望能和这里的剑道高手,较量一番。”
见岳无人似是答应下来了,梅长老和沈长老,一前一后招呼岳无人,十星番之中的人,知道岳无人身份尊贵,更是不敢怠慢。可惜岳无人很少说话,也不愿意应酬,即便是十星番的番主石番主来见他,他也只是闭目养神,一句话都不讲。
按照岳无人的要求,他到了以后的第二天,要对牧云城发动进攻,而这一天,就是短暂的整备的日子。十星番这边的人在整备,而江余那边,也没闲着。
击退了十星番,牧云城是一片欢愉,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守城靠的不是牧云城的老弱病残,而完全靠的是那些妖兽,还有江余一个人。整体实力而言,牧云城无法和现在的十星番较量。所以牧云城胜利的喜悦,很快就被一片悲观所笼罩。众多执事私下里都道不如投降算了,当然没人敢和江余说这样的话,但下面是怎样的情绪,江余是一清二楚的。他觉得,似乎时机已经到了。
在十星番的人整备的日子里,江余在牧云城的议政厅里,召集了牧云城几乎所有望族的代表,还有九大执事,还有一些城内守备卫队的头目。整个议政厅,前所未有的拥挤。
江余坐在高位上,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便示意全场静下来,而后道:“各位,我召集大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江余的一句话,安静的议政厅,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虽然都是私下在说,可是说的人多了,声音也就异常的大。
“城主是不是想投降了?”
“投降就投降吧,保住这条命就行了。”
“城主坚持到今天也不容易了。”
……
现场一片议论之声,江余等着那些人的声音弱下来后,又道:“圣坛要与不修宫,长生苑开战。不管圣坛开出什么条件,我牧云城从未含糊过,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我们都给了。对圣坛而言,我们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圣坛是怎么对我们的呢?”江余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身侧的红柔,红柔立即拿出来一大堆文书,逐一读了起来。
那文书都是这段日子圣坛来发来的,内容无外乎就是给江余加官进爵,同是各种鼓励声援的话。
听着红柔读的差不多了,江余一摆手,示意她停下来,而后道:“圣坛给我们牧云城这样的虚伪安慰,我觉得还不如派过点人来的实惠。可是圣坛到现在除了用嘴皮子以外,可曾派过一个人来支援我们牧云城。我们在圣坛眼里,不过是弃子而已,我的死活,圣坛从来都不在乎。”
江余的一番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大家都听的出来,江余已经有了背弃之心。毕竟身为神武宗的麾下,敢这样批评圣坛,在神武宗之中,那可是不赦之罪。
江余的话刚说完没多久,立即就得到了一片响应,而更有人高喊道:“江城主,你想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对,我们都听江城主的!”
……
一大片相同的声音此起彼落。
江余听到这样的响应,示意众人静下来,继续道:“我知道各位或许在猜测,我是不是要投降十星番了,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想投降。”
江余的这番话,立即有引起了一阵的喧哗。江余看了看在场众人,道:“投降十星番,各位想过后果么,十星番在冷霄城和其他城杀了多少人,你们都应该很清楚。而黑盐城等城虽因为投降,没有几个人被杀。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十星番一统荒州,大权在握的时候,谁能确保他们不秋后算账,谁又能确保投降过去的人,就真的安全无虞。”
江余的话,几乎每一句,都点在现场的人的心里,这些人其实想投降,心里也有顾忌,顾忌就是投降过去,是否还会被杀,如今被江余点到,他们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江余看差不多了,道:“圣坛不要我们了,十星番虎狼之众,我们不能投靠他们。我江余决心独立于神武宗之外,不再参与神武宗与十星番的争斗。若十星番还想和我们打,我江余就打到他们痛,让他们知道我们牧云城也不是好惹的。江余和我江余同心的,我欢迎。想回圣坛的,我有路费相赠,想去投降的十星番的,也请请便。我江余绝不勉强。”江余说话的时候,早有侍女端来一个大盘子,上面摆着的都是灵石币的通票。便是所谓的路费了。
江余的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无不惊奇,最惊讶的,莫过于梁总管。之前的一战,他看到了江余深不可测的实力,如今江余的这一番话,他看到了江余的野心,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看上去还是个毛头小子的人,如今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而他仔细回想江余的来历,却更是觉得有些背后一凉,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有真的知道,江余究竟来自何方。
江余的话说完以后,还是有几个人站出来,表示想回圣坛的。这些人都不是牧云城的本地人,他们选择离开,并非是对圣坛有多眷恋,而是因为他们的家小并不在牧云城。这些人的离开,江余也表示理解,当真遵守诺言,馈赠路费放他们离去。而那些牧云城本地的望族,却都是支持江余的。江余做城主,虽然说提高薪酬,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但是相比其他几城那样盘剥富户的做法,还是要好上太多了,摆脱神武宗,他们也愿意。唯一有点担心的是,江余能否真的和十星番达成和解。所以在场的人,有支持的,也有观望的。但不管怎么说,没人再谈效忠神武宗的事,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对那所谓的圣坛寒了心。
江余让梁总管起草文书,公告天下,宣告牧云城从此独立,不再参与神武宗与十星番之间的争斗,也不在隶属于神武宗。同时派人送了一份文书给驻扎在圣安城的十星番番主。
“求和?”石番主看着那份江余派人投进城来的文书,轻轻一叹,心说自己也不想打了,可是这里他已经说的不算了。便将那文书交给手下的人,道:“把这个,送给不修宫的人看看。”
文书很快就送到了不修宫那边,梅长老和沈长老看了江余的那个求和的文书,都是怒不可遏。
“想的倒美,我白师弟就白死了么?求和可以,让姓江的献出头来。”
“他是太有自信,还是一个白痴呢,我们怎么可能接受他的提议!”
……
两个人的咒骂声,还是吵到了正在休息的岳无人。
“我和你们说过,如果你的剑,被仇恨所染,就不在纯净,也无所谓提高。白师侄与对方斗剑而亡,是技不如人,哪来的怨恨?”岳无人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梅长老和沈长老虽然心中不愿意,但也不好反对。
“师叔,那你说咱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梅长老有点泄气的问道。
岳无人想都没想,道:“你可以告诉他们,想要求和也简单,赢过我岳无人手中的剑先。”
次日清晨,不修宫,十星番再度卷土重来,气势汹汹开进牧云城。而牧云城早就是严阵以待。牧云城周围那些巨大的蟒蛇再度被召了出来,围绕在牧云城周围,任何胆敢靠近的修士,都会被它们所吞噬。看到这些蟒蛇还在,不管是石番主,还是其他人,都是无奈的很。就算是岳无人这样的高手,看到那么多巨大的蟒蛇在地上爬行,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以他的修为,虽然不怕这些妖兽,可是这么多,就算他一只一只砍,恐怕也会砍到他脱力了。
“师叔,就是这些不知道哪里弄出来的妖兽,阻挡了我们不修宫的妖兽。也是我们攻击受阻的原因。”梅长老不忘给岳无人解释着。
岳无人阖目听了听,忽然睁眼,道:“不怪你们,这是用音律操纵妖兽的异术。这个术法很是高明,只是奇怪的是,操纵的人,似乎技艺并不熟稔。否则也不会略显混乱了。”
远在城上吹奏弟子的魅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站在魅儿身边的江余,关心的问道。魅儿摇摇头,道:“估计是有人在讲我的坏话。”魅儿说完这话,继续吹奏起来,她的技艺的确远不如圣师,她只能让这些蛇在外面尽量不互相攻击,也不相城这边攻过来,若说让群蛇主动移动发动攻击,她还是办不到的。能勉强占好阵势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这边的蛇阵,梅长老和沈长老听了岳无人的一番分析后,道:“师叔既然说是以音律来操纵的那些蛇,我看咱们不如也找一些精通音律的人,来破解对面的蛇阵。”
两个长老的话刚说完,就见十星番之中,站出来一个人,正是欧阳麟。欧阳麟投靠了十星番以后,被石番主封为星主,可虽为星主他心里也不是很踏实,他很想表现一番,来确保自己未来在十星番里的地位。如今,机会算是来了。
“二位长老,你们所需的音律高手,在下麾下,正好有一人可用。”欧阳麟说话的时候,对身后点了点头。就见在人群之中,走出一个女子,而在他身后,更有两个人伺候,替她抬着琴。
看到这个女子的出现,不修宫的人,也是一阵小小的喧哗,因为他们发觉那女子没有手,双眼更是盲的。
不修宫的两个长老,还有岳无人,都是有见识的人。所谓非凡之人,非凡之能。断手之人,还能被称呼为乐律高手的话,那就说明,她真的有非常过人的实力。
欧阳麟向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姑娘名叫素娥,精通滔天九律……”
欧阳麟的话还没说完,梅长老和沈长老便都倒吸了口冷气,他们很清楚,滔天九律意味着什么。昔年琴魔魏无寂,以滔天九律而名动天下,曾一人独闯三十六洞天之一的舍生天,力战舍生天强者无数,最终全身而退,而舍生天却伤亡惨重,从此一厥不振。而也因为这一战,让天下人认识到,滔天九律是何等可怕的一门功法。如今忽然有人出来,说她会滔天九律,如何不让人惊讶。
听到滔天九律四个字,岳无人也为之动容。问道:“这位姑娘,你与琴魔魏无寂是什么关系?”
“不共戴天的仇人。”素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不修宫的人,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欧阳麟上前一拱手,道:“在下愿意带着自己的人马,先行发动攻击,解决掉牧云城外的那些妖兽后,各位跟随进攻也就是了。”
听到这样的话,梅长老不悦,怒道:“你当你什么人,胆敢小视我们不修宫。”
“不敢!”欧阳麟拱手说道。其实欧阳麟就是故意的,他想出风头,可是又不想吃亏,他知道江余厉害,可来牧云城之前,他没想过江余能厉害到这种程度,他心说自己当先锋没问题,可是如果冲的太靠前,搞不好会被突击出来的江余给弄死。所以他故意这样蔑视不修宫,就是为了激不修宫的人和他一同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