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武昌派人催促,但何腾蛟的人马依然姗姗来迟。
此时何腾蛟在承天府,北面郝摇旗已经被两顺王围在襄樊,西面汉中明军不增兵,但清廷陕西总督孟乔芳,为了保证豪格、吴三桂不被困在川蜀,所以积极抽调人马,要把进入汉中的明军赶出来,再加上多铎逆江而来,直奔武昌,何腾蛟顿时头疼起来,脑中全无应对之策。
他得到堵胤锡的信后,虽然惊出一身冷汗,急起兵马回师,但毕竟不如堵胤锡顺江坐船。
何腾蛟来的比堵胤锡想的要慢一些,在清兵前锋占据黄冈,兵临三江口的第二天,马进忠部才到长江对岸。
武昌知州游友伦见此,大喜过望,连忙组织船只,接人马过江。
马部一万人,流贼出身,早年纵横于鲁豫之间,绰号混十万,可见当初兵马壮盛,但后为官军所败,于崇祯十一年接受招抚,受左良玉节制。
弘光初年,李自成南下,左良玉东叛,他与王允成为李自成所败,不久左良玉东下时突然病死,其子左梦庚带领部下十万明军投降,马进忠和王允成两人不从,率领部下逃走,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才南下投靠楚督何腾蛟。
这时因为清兵杀到三江口,而惶恐不安的武昌军民见马部到了北岸,顿时觉得来了救星,自然异常激动,知州稍微组织,便有民众自发前往渡人。
士绅百姓更是杀猪宰羊,真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近万武昌军民在长江南岸相迎,使得马部官兵,受到了从军以来,最优厚的待遇,但马部人马过江之后,却并不进城。
一日之后,楚督何腾蛟领着王进才部也到了江北,他乘坐大船过江,便被众人迎入城中。
武昌军民见大军赶来,楚督坐镇武昌,心中遂即大定。
此时在湖广总督衙门,众人座齐,堵胤锡也心中稍安,“督师三万人马到了武昌,多铎就算十万人马过来,我们持坚城而守,当不惧矣。”
陈友龙等人也点头称是,众将心中一颗石头落定,但何腾蛟脸上却没有什么信心,傅上瑞是他倚靠之人,其投降清廷,让他倍受打击。
再加上多铎一路十万人马,两顺王一路八万人马,共计十八万人攻楚,说不定汉中的孟乔芳,也会乘机来要他的命,他实在没有什么底气,这也是他没让马进忠部进城的原因。
此时何腾蛟听了堵胤锡的话,却没表态,反而看向陈友龙道:“人心隔肚皮,本督万没想到傅上瑞包藏祸心,居然投降清廷。这次多亏了陈总兵,否则傅上瑞据城投清,那情况就不妙了。”
陈友龙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道:“回禀督师,这次多是天地会的功劳,末将没能擒下傅贼,不敢居功。”
何腾蛟挥挥手,“陈总兵过谦了,本督没有看错人,这次你居功至伟,本督必定为你表功。”
陈友龙不太明白何督师,为什么给他戴个高帽子,他与何腾蛟的关系,并不算亲密,再王何联姻之后才紧密起来。
正当他疑惑时,何腾蛟又开口了,“眼下,清军兵临武昌,本督欲分兵驻守江夏,以为犄角之势,但武昌须有人镇守,陈总兵有勇有谋,本督觉得足以担此大任,待清兵撤退之时,本督两功并表,提拔你为湖北总镇,如何?”
清兵来袭,如果明军全驻于城中,那清兵将城池一围,分一路偏师就可以扫荡深入湖南,所以分出一支万人左右的人马于城外,防止清军深入湖南境内,牵制清兵是十分必要的,但这个任务显然不该由湖广总督来做。
陈友龙听何腾蛟要把武昌交给他,不禁与堂上几员将领面面相赫,他如果能镇住武昌,之前还用火急火燎的请堵胤锡稳定人心么?
这时他还没说话,堵胤锡就站起身来,沉声道:“武昌省府,自是要总督亲镇,至于分兵为犄角之事,湘兵足以胜任。何督师只管放心守城,只要武昌坚如磐石,我有水师在手,足以同清兵周旋。”
堂中之人也看透了何腾蛟的心思,他有些害怕了,没有与武昌共存亡的决心,想着将担子交给属下,自己跳出战圈,在外观望。如果陈友龙守住武昌,那皆大欢喜,如果没守住,他便能及时逃往湖南。
何腾蛟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他还是想坚守武昌,保住他经营一年的成果,所以他带兵回到了武昌,但另一方面十八万清兵入楚,他又没有足够的信心,志大才疏的他便想出个分兵去江夏的折中方案。
这样他既不算临阵脱逃,又确实能起到牵制清兵的作用,最主要的则是,战况一旦不利,他也比较容易走脱。
何腾蛟算盘打的叮当响,但下面的将领也不傻,你总督大人跑到一边,看我们卖命。打赢了,是总督大人指挥有方,打输了,我们与武昌共存亡,总督大人安全逃亡后方,众将哪能让他如愿。
再说现在局面本就不利,武昌就差一个主心骨,众将士怎么能让他这个总督推卸责任,他们听了堵胤锡的话,顿时纷纷反应过来,齐齐起立,抱拳说道:“还请督师坐镇武昌!”
常言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何腾蛟虽是湖广总督,堵胤锡在官职上低他一头,但人家堵抚台有一个未经战乱破坏的湖南,手中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何腾蛟要从他手里要钱粮,腰杆自然硬不起来。
他见众人如此,知道盘算落空,但让他留在武昌,他心里着实不敢,于是推脱几句,草草结束了议事。
堵胤锡脸色有些难看的从总督府出来,回到游友伦给他安排的临时住所。
不多时,胡为宗匆匆上门求见,被士卒带到堵胤锡面前,他上前拱手一礼,便直接说道:“抚台,何督师的家眷正在收拾行装,似乎是要准备出城了。”
堵胤锡听了,大怒道:“这个何云从,自己走不成,又整这么一出,他此时候送走家眷,让武昌军民怎么想?”
“抚台大人要去劝阻么?”
堵胤锡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何腾蛟要是那么好劝,他就不是何腾蛟了。堵胤锡与何腾蛟打了多年交道,对他的个性是了如指掌。
他沉默半晌,忽然说道:“为宗,你附耳过来,本抚有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