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照片翻出来看了一眼。
而后又看了几眼身旁无知无觉睡得香甜的许停烛。
像,实在太像了。
当夜池赭脑子里一直嗡嗡嗡盘旋这句话,后来又惊醒了三四次。
这倒也罢了,重点是他还得在小烛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偏偏小烛又生性敏感,总拐弯抹角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池赭只得硬着头皮吐出一串自己都不信的说辞。
许停烛当时的眼神就不太对劲,或许以为池赭把他当傻子了。
池赭分外焦灼,生怕自己真相还没开始查,就把小烛给气跑了,于是他准备逼自己一次,尽早做出决断。
池总死马当活马医,满怀希冀地望向崔助理。
崔助理从承受过池赭如此信任的眼神,当即有种莫大责任感涌上心头。
崔助理搜肠刮肚,好不容易积攒起肚子里那一丢丢墨水,他一手横于身前,一手抚下巴,故作深沉答道:“我认为,重要的不是事,而是回忆里出现的人。”
故弄玄虚的答案惹得池赭若有所思,他投掷来赞赏眼神,示意崔助理继续。
崔助理硬着头皮继续瞎编,仿佛一口熬鸡汤的锅:“如果那段回忆里,有个人让我又爱又恨,我肯定不愿意想起他,一想起来就会很生气。但忘记吧,又舍不得那些好的部分,干脆就先晾在那里。”
池赭颔首,他仰着脑袋,天花板的吊灯一直在转:“意思是说,你对那个人感情很复杂,不是单纯的讨厌,也不是单纯的喜欢。”
“啊,差不多就这意思。”崔助理胡乱答道,欲言又止。
池赭打了个响指,终于下定决心。
咻,转椅停在初始位置,池赭挽起袖口,优雅地握住钢笔,伏案签起积了一桌子的文件。
眼冒星星的崔助理差点泪洒当场。
池总终于不把转椅当迪士尼乐园的咖啡杯了!可喜可贺!
池赭不可能蠢到用照片去试探许停烛,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池母会告知他真相。
他寻思了半天,总算在回复群发祝福短信时,灵感乍现。
池赭联系上了许久未见的堂哥。
堂哥毕业后独自创业,公司能有今日这番成就,提供人脉的池赭自然功不可没,所以他根本不必费心寻借口,堂哥就一口应下邀约。
当年他们也算是同穿一条开裆裤的关系,逢年过节也都会聚聚,即使许久未见面,两人也并不显得生分。
池赭随意穿了套休闲装,两人身高腿长地窝在饮品店里,一人点了一杯水,周围全是疯狂赶作业的学生,氤氲出一股青春活力。
在这种氛围下,堂哥情不自禁开始回忆往昔,池赭极其配合地接话,任由堂哥疯狂翻自己黑历史。
经过池赭的刻意引导,话题渐渐转向池赭体弱多病的小学时代。
“当年你那病……还真挺吓人。”堂哥感慨道,“当年我想去看你,我妈死活不让我去。说你妈精神状态差,没心情招呼我。”
池赭提起这茬就心生愧疚,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当年的事我真记不清了,烧得太糊涂。我是怎么被医好的?”
“诶!这事要提起来,还有些邪乎。”堂哥眼珠子往两侧望了望,手掩在唇边,压低嗓音说,“你那病来得猛,医生都让家里节哀顺变了——”
“——可你妈不信邪,说要找个人来冲喜。”
第十二章 “别再同第三个人提起这些事。”
“冲喜?!”池赭震惊了,“ 别瞎说啊,都什么年代了,而且我当时才小学……”
不过,他略一思索——这的确是自家父母能想出来的主意。
池赭额角抽疼,噤声了。
“他们也就那么一提,其实是病急乱投医,想积点功德。”堂哥意识到用词不准确,摸摸鼻子改口道,“不过,既然是抱着冲喜的目的,你爸妈就商量着去福利院领养个女孩。”
大约说得无趣,堂哥停了下来,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
池赭压抑着焦躁,表面游刃有余地陪他聊过两句,堂哥电话忽然响起,他说了声抱歉出门接电话去了。
女孩?
待堂哥一转身,池赭的气定神闲全都蔫了,他食指急促敲击桌面,凝望远处的瞳孔没有聚焦。
虽说事情走向与他想的不同,可池赭还是笃定此事与许停烛有关。
待堂哥落座,池赭嘬饮几口饮料,盯着玻璃杯漫不经心问:“那家福利院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堂哥没料到话题又被绕回去了,怔了怔。
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堂弟成年后愈发少言寡语,怎么又变得如此好奇心旺盛了?
池赭镇定迎接着探究眼神,他一手撑下颌,一手漫不经心搅动饮品,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公司最近想向福利院捐赠物资。我对这方面不了解,担心物资送不到孩子手上,便想找家知根知底的。”
池赭的说辞完美说服了堂哥,至少对方表面上是信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说起那家福利院,你爸妈还往里投过不少钱,可惜……”堂哥叹了口气,“那就是一棵被虫蛀了的树,两年前,院长就携善款跑路了。”
两年前?
当时许停烛刚好成年,应该从福利院里独立出来了吧?
他竭力维持语调平稳,说:“我还没听我爸妈讲过这些事。”
“他们肯定不会对你提起,毕竟是为了那个小男孩……”堂哥嘴一秃噜,摆摆手说道。
“小男孩?”池赭心里突地一下,眼神锐利地问道,“不是说要领养女孩吗?”
堂哥想起自己之前没说完的话,启唇“啊”了一声,内心天神交战起来。
这些事是他通过父母谈话和幼时记忆琢磨出来的,与事实肯定有出入。
往常池赭对小时候的事不感兴趣,堂哥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可今天的池赭不同,他不再抗拒自己病恹恹的过往,甚至还对曾经的一切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
堂哥这些话积压了太久,一旦有了宣泄口,就有些止不住。
那段时间里,家里对这些事讳莫如深,堂哥还以为自己掌握着惊天大秘密,等到了如今,轰轰烈烈的曾经全变成陈芝麻烂谷子,堂哥便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连小男孩的模样都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趴在池赭身边的一颗毛茸茸小脑袋,福利院也倒了,只剩下惹人唏嘘的破壁残垣。
池赭家人和睦,池赭也顺利摆脱病魔,一切不美好的都过去了,余下的全是好的部分。
堂哥观察着池赭的神情,猜到他是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当年事的皮毛,便想来套自己的话。
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他想,就当是感谢堂弟平日里对他的关照了。
“去福利院前,你妈给我家打电话时,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