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厚待的俘虏格伦斜靠在床头坐着,手里举着本年代久远的纸质书。他现在接触不到任何电子产品,只能要求唯一的看守先生为他找点事儿做。幸而他们曾经是朋友,爱好总有相似的地方。
俘虏在诱人的香气里坐起身,从容地坐到桌边,取过了桌角的一次性软质刀叉。
果然,武器什么的,想都别想。
怀特的细心程度格伦早有预料,但维多利亚一方如此滴水不漏的防备还是让他有些头痛。
“看起来不错。”格伦镇定地说。
“是么?您喜欢就好。”
怀特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格伦不由地抬头端详了几眼。
棕发上尉的精神不太好,每次进入电子监狱都有些心事重重,他发丝凌乱,眼底隐隐透着青黑,单把两人放在一起,外人恐怕很难分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阶下囚。
怀特安静地旁观格伦用餐,神色淡淡道:“上将,已经三天了,我依然很好奇。您和约书亚殿下到底预谋了些什么?”
格伦咽下一口热汤,语气没有半分波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太-安静了。”怀特轻声道,“就算王储殿下真的受了重伤,需要封锁消息,夫兰军部真的会三天毫无动静么。”
这话不是问句,格伦从容不迫地叉起蔬菜沙拉。
“或许他们已经在追捕我的路上了,只是你不知道。”
“您不必挑拨,”怀特无力地笑了笑,“我同公主的关系,比您所想的大概复杂一点,我不会轻易背叛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轻抿了一口,“所以我始终很意外,我从来不认为您会背叛约书亚殿下,哪怕他选择了别人。”
格伦咽下嚼碎的蔬菜,用餐巾蹭掉嘴角的酱渍:“人是会变的。”
“是啊,人是会变的。”怀特眼眸弯着,眉头舒展,“但约书亚殿下与特蕾莎大公的婚约,可从来不是对您的背叛,不是么?”
格伦动作微顿,同年轻的叛国者安静对视。
——因为妒忌而觉醒的爱情,真的会有这样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么?上将大人,您在谋划什么?
——很好,你没有把真相告诉维多利亚,我以为你们是情人。但你为什么没有?
杯子里的温水彻底冷透了,怀特的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上尉。”格伦淡然捧起同样凉透的汤碗,弹了弹白瓷烧制的碗壁,“如果你想诋毁我对约书亚的感情,那大可不必......伤害了他我是很痛苦,但爱与恨从来都不能彼此抵消,不是么?”
怀特眉头舒展,点了点头:“是我多嘴了。”
“如果您吃好了,餐具我就收走了。”
格伦的动作代替了语言。他离开桌边,走到房间一侧的洗手池漱了漱口,而后回到床铺上靠坐着,重新捡起床边那本破旧的纸质读物。
“再见。”
“再见。”
格伦垂眸,侧身背对监控器,对着纸质书封面上印着的花体字《战争的起源》,无声无息地松出一口气。
十四个小时后,雷石星。
“没电了?!妈的灯怎么都黑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一队的,去找灰鸽子的人,检查基地的供电中枢的主系统!”
“靠......我游戏刚打到最后一关!”
“别抱怨了,老子刚才还打牌呢,难得赢一把,通知公主殿下了么?”
“可别让主人听见你这么喊,想死了么?那位在呢,应该没事儿。”
“嗨,忘了。那走吧!”
......
凌晨三点,维多利亚从睡梦中挣扎着惊醒,不悦地搂紧了怀中男性Beta结实的腰身,模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怀特好脾气地为她捏了捏肩膀,轻声道:“好像停电了。”
“嗯。”维多利亚懒洋洋地趴着,随口应了一声。Beta没有发情期,但□□后的懈怠懒散适用于所有星球人,她决定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停电了......
停电?!
帝国叛逃的公主殿下突然翻身坐了起来,蓝眸中睡意彻底消失,神色冷峻得吓人:“去机甲库!身份识别系统要安装六个小时!”
“好。”怀特从善如流。
“霍、桑,”维多利亚咬牙切齿,“那个人渣!”
*** ***
半小时前。
格伦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掀开了被子,速度极快地套上床底的军靴。他抬脚踹上门锁,经过加固的钢化玻璃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平平倒向了走廊。
在力量强大的Alpha面前,精密的电子锁一旦失去报警功能,和一堆废铁也没什么区别。
格伦活动了一番手腕,对着门外窗台上的白色瓷杯笑了笑。
——怀特左手举杯,右手食指在杯沿划过半周,“夜里两点半”。
——格伦在碗沿规律弹出代码,“你想做什么?”
——怀特没有给出回答。
不过没关系,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格伦.萨西尔得到了六十个小时以来第一个出逃机会。他抬步向楼梯走去。
雷石星只是灰鸽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基地,自然不会修建专门关押俘虏的监狱。格伦被关押的地点就在怀特暂住的那栋二层楼,一排由地下仓库改造而成的囚室。这里地处偏僻,只有影影绰绰的叫喊声表明,这基地里的一部分人正处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停电。
一个多余的守卫都没有。看来维多利亚对怀特果真非常放心。
格伦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走进一楼客厅。
他会得到一个回答。
现在是雷石星的夜半,整座基地陷在黑暗之中,屋子里一片昏暗。
临近恒星被行星遮挡过的冷光从窗口倾泻下来,在Beta柔和的侧脸扫出一片阴影,他的眼神被阴影遮挡着,格伦无法辨认他的表情。
“谢谢你。”格伦平静道。
“我不是为了你。我也没有为你做什么,你只是运气好。”怀特挥了挥左手握着的激光枪,“不过,答应我一件事吧,上将。”
“你说说看。”
怀特食指扣着扳机,一字一顿认真道:“等一切结束后放她一马。我发誓,她不会有回到夫兰的机会。”
格伦曾对维多利亚轻信自己的缘由百思不得其解。
从种种迹象看,对方似乎监听监视着他的通讯器和活动轨迹,但与此同时,维多利亚又对他和约书亚的秘密通讯视若无睹。
比起豪斯帝国的某位将领,这位养在深宫的公主殿下简直好骗/粗心得吓人。
假使这些疑惑尚能用帝国国内呼声甚高的流言进行解释,在见到怀特后,这过去的疑问瞬间强势归来——如果说全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