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废话,承天阁现在执掌江湖的半壁江山,是未来最有可能仿照前朝、改朝换代的势力之一,就算拿到白道去问,也没人可以拒绝这个诱惑。
他拖了个凳子在一边坐下,看见那只狸猫讨好似的舔了舔少年阁主脸上的印子,又严肃着一张猫脸伸出爪子摸了摸那里,动作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他勾了勾唇角,然后听见杜仰韶冷淡的一声:“不。”
这个回答听起来颇为敷衍,可被他这么一说,又让人生不起怀疑之心。
于是宗扬直白地问他——如果你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为什么呢?
杜仰韶一时真的被问住了似的,半晌没说话。
在沉默里,宗扬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和白谢秋用眼神交流:接下来怎么办?
白谢秋无言看他:……接下来?先把这位煞神送走再说吧!
003躺在杜仰韶膝上,从这个角度看杜仰韶的脸,那个深色的印痕非常明显——就好像一副被盖了章的名画,虽然依然值得欣赏,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多了瑕疵。
狸猫心虚地捂了捂脸。
然后它看见杜仰韶突然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熟悉的笑容,依稀是多年前纯粹而直白的模样。
003恍惚了一下,听见杜仰韶说:“你说得对。”
另外两人被杜仰韶的突然开口惊了一下,转头看他。
杜仰韶的声音很轻,像是漂浮在雾里,风一吹就会散去。
003听见他说:“我应该离开承天阁。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他低头看自己的猫,手指抚过它柔软的毛发,是一贯的微凉温度。
“你也不喜欢那里,对吧?”杜仰韶慢慢地说,“我们毁了它,好不好?”
这个主意在杜仰韶看来非常绝妙,他甚至有些疑惑自己从前怎么没有想到。
而对面堪堪能听见杜仰韶在说些什么的两人:“……”
这个人疯了吧?
*
云合来安和城,当然不是为了帮阁主找他的猫。
他是为了见一个人。
重影深深,灯火摇曳,听见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云合起身理了理衣衫,难得郑重地在门口相迎。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袍的男人,见到他时微微颔首,不冷不热地打招呼:“云楼主。”
云合微微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薛谷主,请。”
薛浦深眸光微冷:“云楼主的消息真灵通。”
三天前,他才从自己师父手中接过了谷主令,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来了安和,此事秘而不宣,云合本不该知道。
云合似笑非笑地饮了一口茶:“只是前些日子见到了谷主的师弟,似乎对我颇有敌意,我不免对藏药谷多关心了些。”
那日酒宴中,宗扬虽然易了容,又有白谢秋帮忙遮掩,可云合对杀意何其敏感,更别说宿羽一直在暗处注意着周围,自然发现了不对。
于是就这样查到了宗扬身上。
薛浦深面色一凝,“你见到了我师弟?”
“是啊,贵师弟和天山的白二公子这两天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云合慢吞吞地说,“只怕早就把谷主忘在脑后了。”
他话里总带着看戏似的凉凉味道,薛浦深此刻却来不及为此而不快。
师弟和白谢秋,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他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常。
如云合这一类人,说话总是七分真三分假,事实如何,他总要亲眼见过。
更何况,今天的合作,不仅仅是对云合,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我来安和,是为了和云楼主谈论正事,”薛浦深道,“如果楼主只为了说些闲话,那就恕我不再奉陪了。”
云合一笑,从善如流地冲他扬起茶盏:“那就先祝我和谷主,都能心想事成。”
他想要除掉杜仰韶,为自己的野心铺开道路;薛浦深想要报复天山和两仪门,为母报仇——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合作伙伴了。
“我有些好奇,”云合饶有兴趣地望着薛浦深,“听说两仪门江褚并非生来带病,幼儿时才第一次发作,最近甚至严重到不敢现身于人前,此事……是否与藏药谷有关?”
薛浦深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诧异:“楼主可真会说笑话。”
云合压低声音,笑意里似乎有些寒意:“不知如此,我还听说,就连我们少主的突然恢复,都有些蹊跷呢。”
薛浦深不动声色地说:“我只听说过,贵阁的前任少主被人割下头颅而死,并非死于任何疾病。”
他目光冷冷,厌烦了在这些试探:“云楼主,你说这传言是否非常可笑?”
云合慢条斯理地说:“当然……都是假的。传言不可信,如今我可算是明白了。”
在摇曳的烛火旁,两人敲定了合作的细节。
薛浦深走出这座别院,夜色的寒意浸入身体,并不冷,却让人只觉寂寥。
路边,有一只野猫探出头来,低低叫了一声,看了薛浦深一眼,又立刻窜走了。
薛浦深顿了一下,移回目光。
云合的话在耳边回响,他讽刺地一笑。
杜旭的病本就是徐如约自己作孽,哪有那么容易好转?他那位嫡亲姨母居然真的信了,甚至对他感激不已。徐如约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被她亲手推进深渊的姐姐,难道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吗?
徐为了能够顺利嫁给杜霄成为承天阁阁主夫人,徐如约亲手捂死了自己想要合离归家、和天山大闹一场的姐姐。这个事实,如果不是听见徐如约在梦里亲口所说,薛浦深一个字都不会信。
而如徐如约这样欺软怕硬、狠心冷酷的女人,又能生出多好的儿子?薛浦深想起自己的师弟,皱了皱眉。
宗扬和杜旭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薛浦深有所察觉。可就像他想的那样,少年的情愫又能有多深?只要先把两人分开,然后杜旭成亲生子,在几年后悄然“病逝”,自然而然,宗扬就会忘了他,最多哭一场也就罢了。
徐如约、天山、两仪门,当年所有的帐,师父讨不回来,他自然会加上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