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种种,于乐维来说,只是放纵地陷入爱河,于夏楚来说,生活却在刹那间天翻地覆。
原本打定主意一辈子单身,一次意外,自己竟然怀孕了。自父亲去世后,孤独了十几年的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个人。这人比自己年轻,用着很多自己根本不懂的新鲜词汇,冲动却有活力,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跟他不是特别能聊到一起,连电影都看不到一起去。可是他对自己真的好,于是夏楚也开始希冀,可以与他,还有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一起,拥有一种真正美满和睦的生活。
即将到达幸福的顶点时,他流产了。
这对两人都是个打击,乐维为此难过了很久,夏楚一定难过了更久。可是他一个字都没对乐维提过,也许,正是担心难过会摧毁两个人,夏楚决定迅速跟乐维结婚,让一件令两人都开心的事冲淡失去孩子的悲伤。
那时,夏楚是真的打定主意跟乐维共度余生的。
他自己这样承认过。
只是两人间一开始就隐患重重,争吵不可避免,走到后来,是阴差阳错与必然的共同结果。
换了自己,当时会作何选择呢?
夜深人静时,乐维在心里反问。
一边是相识十五年,陪伴十五年,也暗恋十五年的好友,一边是从相识到相守,不过才一年多一点的爱人。
我会怎么选?
其实,当时夏楚是做了选择的,只是他的态度不够坚决。
而当时的乐维不满,我这样坚决地爱你,为什么你不能同样坚决地爱我?
乐维很失望,失望的背后悬着欺骗的阴影,于是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只有短短两年。
要把谁对谁错说个清楚真是有点难,无论如何,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那天分开前,宋溪山劝了乐维一句。
“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他,不妨把所有事都摊开说清楚吧。”
好的。
六年后,乐维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胡思乱想上面。
他要花更多时间与夏楚交流,花更多时间与夏楚在一起,花更多时间好好体会夏楚是否爱着自己。
他不再执着那三个字了。
而且,宋溪山说得对。
夏楚是爱乐维的。
重新在一起第二天,夏楚给了乐维一个新手机。
“里面有张电话卡,是我账户的副卡,你可以随便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夏楚微笑,“另个手机用来跟国内联系,这个手机就专门用来联系我吧。”
乐维心态复杂地接了过来。
“我刚来你就给了我辆车,现在又给我买手机……”乐维问,“我怎么有种你要包养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我就是要包养你。”夏楚轻佻地挑起乐维的下巴,“反正早就有这样的传言了,不若我就坐实了吧。”
“哎呀呀,这可真是天降好事。”乐维立刻做娇媚状,“只是我已届而立,望人老珠黄之时,郎君仍能不离不弃。”
“好说好说。”夏楚单腿跪坐在乐维膝间,目光若游丝,笑得又矜又骄,“只要娘子从今日起事事以我为先,伺候得我开心,我自然不嫌弃你容颜不再。”
“哦?如何伺候才能哄郎君开心?”趁着孩子在楼上写作业,偌大客厅只有两人,乐维的手开始不老实,往各种不可描述的地方探去,“这样如何?这样又如何?”
十分钟后,夏楚喘息连连,再不提伺候不伺候,开心不开心。
以前夏楚不怎么主动联系别人,除非有事。他太忙,旁人主动找他还应付不过来,怎么会主动联系别人?手机交给乐维后,乐维一天能接他四五通电话,短信更加无数。
上班路上看到一个路障长得好像弓着背的老公公要拍张照片发给他,下班路上会再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经手的项目获得阶段性成功,他在下属面前绷着脸装宠辱不惊,转身躲进办公室就给乐维打电话,叫他晚上接了Sophie,大家一起去旋转餐厅吃法式大餐。有时开会,短短十分钟茶歇,他都要抽空打电话过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大多是没话找话,闲聊而已。
某次夏楚打来时,乐维正开着车路过他公司附近,于是保持通话,直接拐了个弯,在公司楼下的蛋糕店里买了个蛋糕,哄店员给夏楚打电话,叫他务必亲自下楼取。夏楚一脸不耐烦下楼,没看到不识趣的店员,只看到捧着蛋糕等他的乐维。
万年高冷享誉全公司的夏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有多忙吗?”夏楚抱怨着,接过蛋糕。
“多忙?吃个蛋糕的时间有没有?”乐维笑着问。
夏楚狠狠瞪他一眼,接过蛋糕:“太大啦,我一个人吃不下,不如叫上Sophie一起吃?”
他把蛋糕交回乐维手中,转身上楼。
“等我下,我回去交代待一下工作,咱们一会儿一起去接Sophie。”
“不忙了?”乐维问。
“还不是都怪你。”
夏楚眼角一横,快步离开。
下午三点,工作狂夏楚因私早退。
据说,早退的原因是,他的男朋友来了。
八卦长了翅膀,第二天上班前已经传遍整个公司。
夏楚压根没想隐瞒自己跟乐维的关系。他在恋爱,他很开心,他并不介意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这份开心。人生有了新的支点,心里也有了新的牵挂,他的生活不再只有Sophie,失去六年的终于回来了。言语无法形容他的感受,夏楚想,自己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明白什么叫“高兴”。
这份“高兴”是如此持久,不再只有一时,一段,它充斥着夏楚的每一天。
只是呀,这份“高兴”背后也有隐患。
Sophie。
夏楚不知该如何向Sophie坦白自己跟乐维的关系,面对唯一的女儿,他有些瞻前顾后。
夏楚有给Sophie讲睡前故事的习惯。这些故事不拘泥于童话,万一最近夏楚在看经济学著作,他甚至会讲经济学案例给Sophie听——虽然偶尔Sophie表示听不懂,要求补上一个关于公主的故事。
今天夏楚准备的是《格列佛游记》中的故事,可是Sophie一直在走神,讲到一半,夏楚不讲了。
“怎么了?”夏楚问。
Sophie半个脑袋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个黑亮亮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夏楚:“今天,Andy问我,总来接我的乐维叔叔是谁。”
这个问题很奇怪。
乐维来美国很多天了,Andy为什么现在才问?
而且这个问题很好回答,Sophie为什么因此欲言又止,还特地转述给夏楚?
除非,这个问题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