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江聿,抬脚便踢了一个,而后毽子稳稳落回手中。
“只是凉风灌进鼻子罢了,陛下你看,嫔妾一点事没有!连踢十几二十个都不是问题。”
江聿没吭声,眉尾上扬,似乎在思量话的可靠性。
刘拂越抿唇一笑,手中一抛,毽子高高飞起,果然不间歇地连连踢了起来。
“陛下,踢毽子是有技巧的,古人言‘膝若轴,腰如绵,纵身猿,着地燕’。意思是说:踢毽子时全身都要放松,腰像软和的棉絮,力度集中在膝部,一放一收全依据毽子的去向;跳跃时,要像山间猿猴……”
话音没落,刘拂越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没来及反应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江聿眼疾手快伸手去捞,人没揽住却被带了下去。
等看清情况,二人几乎是鼻子碰鼻子、眼睛瞪着眼睛了。过了良久,江聿仍没有起身的意思,刘拂越心道:他不是要亲下来吧?好像江聿听见了她所思所想似的,当真温柔地贴住了她的唇,继而辗转碾合,不疾不徐地消磨着她的意志。
从骤然心如鼓擂到逐渐心平气和地投入,这期间刘拂越挣扎了十几个来回,最终决定放肆一次。
然后,她醒了。
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怕?夜有所思日有所梦显然更要命!
刘拂越踢毽子确实跌倒了,江聿也接住了她。只是江聿离案几近,不小心撞到了后脑勺。在江聿的坚持下,没传太医,刘拂越拿煮好剥了壳的鸡蛋给他揉了好久。
并没有梦中旖旎的亲吻。
斜阳橘黄色的光经过铜镜折射到高处的幔帘上,她缓缓扬起双手,陡然落下、大力地搓了搓脸,心中哀叹:刘拂越,你不是中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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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着急赶回蓟京的霍不离等人,此刻也走到了城外约莫五里地处。但凡押人送镖者,无不忌讳“黑夜”和“树林”,此二种情况最易发生意外。而当下很不巧的既临近黑夜又有小树林,霍不离心里像猫一样随时都要炸毛,他低声吩咐几人严防死守,自己则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袖中的短刃。
小树林不深,树高约莫三、四丈,整片都不到半里地,他们穿过时却如履薄冰一般。直到安然无恙地出了林子、走到官道上,还以为做了一场梦。
高个望了眼前方隐约可见的蓟京城门,笑道:“大人,看来我们此行并没有泄露消息,估摸涉事者此刻还乐呵呵地吃茶听曲儿呢。”
霍不离心头悬着的大石正缓缓下沉,另一边吏部钱侍郎的公子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钱家被监视,钱墨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行事”,钱公子却是个临危不乱耐不住寂寞的主儿,闷在房中跟小妾们胡闹了一段日子之后,趁着钱墨不在家偷偷溜出了门。
他先去了杏红楼,流连三日两晚,第三天下午钻进了赌坊。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杏红楼素日与钱公子走得近的名花不知何时被赎走了,钱公子换了二十多个姑娘也没称心如意的,这才去了赌坊。怎知赌场也不得意,没到亥时,带的银两就输了个精光。
垂头丧气的钱公子魂不守舍地往家走,他心情不好,下意识走到了人少僻静处。途径一片水域,不经意看见水中的倒影才注意到有人跟踪。
脚下顿了顿,钱公子屏住一口气,随即拔腿就跑。不料后有猛虎前有饿狼,还是两名壮硕的黑衣人。钱公子头皮发麻,皮笑肉不笑地往后退。若说后方之人意图不明,眼前之人却是实实在在想杀了他。
冷刃出鞘!
钱公子想都不想抄起身边的杂物往对方身上砸去。后面追上来的人立时加入战局,与黑衣杀手打了起来。钱公子本想趁机溜走,双方却在短兵相接中不忘拉住他,连个逃之夭夭的空隙都不给。无奈之下,钱公子只好窝在角落里小心地护着自己。
战局逐渐白热化,还以为就此打到昏天黑地,谁知其中一名杀手突然被刺身亡。倒地的同时,他胸前的衣衫里露出一个东西。钱公子慢吞吞凑了过去,瞟了一眼——竟然是封信!
钱公子拆开了看,震惊之下眼神愈发冰冷,连战局结束都没注意到。
“钱公子?”起初跟踪之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钱公子暴起,回身给了人一拳。
莫名被打了一下那人也不恼,反而安抚似的说道:“公子放心,我等是兰台御史中丞派来保护你的。”
钱公子怔了怔,陡然一把揪住此人的衣襟,眼神凶恶地一字一顿道:“我要见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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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廊前的横栏被露水无声打湿,一阵风吹过,高处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险些把里面的蜡烛晃倒,让人不禁为其捏一把汗。养居殿门窗紧闭,不知从哪里刺进一股轻微的凉意,铺天盖地般的纱帐陡然飘起一角,继而缓又缓地落下。纱帐中赤.裸交缠的两人浑然不觉,一个只顾挥汗律动,一个像藤蔓缠着、似痛苦又似愉悦地咬唇轻哼。忽然间,在殿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有暗色身影闪出,再一声闷响掩住了满室浓郁的龙涎香和那放肆的交合之声。
周子临在密室中信步,转了个弯就看到正在谈话的江聿。只见江聿坐于案前,手边茶雾袅袅,他跟前一名黑衣人正跪着回话。那黑衣人闻声回头,看见是周子临,便恭恭敬敬拱手揖了揖,沉声道:“督领。”
是钟汶。
钟汶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但真名是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后来为了步入官场才随便取了个。不过相熟之人仍然唤他十四。
周子临微微颔首,走到江聿身边站定:“十四来了。”
周子临比钟汶年长几岁,二人却是同一时期成为江聿的死士。十多年前,近百名小乞丐在神秘公子的带领下齐聚荒山乱葬岗,历时两年——六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们在御尸人操纵的腐尸傀儡追逐下奔命,滚血滩、睡冷墓,不得丝毫懈怠,每一次械斗都是全力以赴,因为他们知道:胜者为王,败者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的决战,十五人脱颖而出,杀出了一条血路。但这还不够,神秘公子要的那是超群绝伦之人。江湖人就按江湖的规矩来,谁赢了谁就是头儿。御尸人虽未教他们御尸之术,却把诡异玄妙的功法倾囊相授。周子临无意是其中学得最好的一人。他手持一把遍是豁口的破剑,将其余人一个个击倒,末了支撑不住了,也只是拄着剑颤巍巍地站着,绝不倒地。
荒山野岭中,十四名少年齐刷刷跪地,向其俯首听命。
几乎同时,神秘公子打着伞纤尘不染地出现,在绵绵细雨中目光阴冷地俯视着少年们。
而后以周子临为首,众人齐声立誓:“黄天在上,吾等誓死效忠主公,绝无二心!如违此誓,必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