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盼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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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瑞海行宫那日,刘拂越便来了月事。原本小腹就有些胀痛,加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棉布,潮热难耐,是以头三天她都是躺在美人榻上看书消遣,能不动则不动。
今日看的是燕金史书,在此之前,她已经把更久远前的历史都摸清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潮流大势未变,变的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瓢水。比如依然有儒学,儒学始祖却不是孔子。而历史发展到当下,对应的大概是魏晋之后的时段。当年结束纷乱的是隋文帝杨坚,不晓得这个时代又会是谁。会是江聿吗?
同一个姿势久了,身体不免变得僵硬,刘拂越放下书扭了扭腰。这一扭,才发现琳琅手拿抹布对着桌案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琳琅?”
没回应。
“琳琅?琳琅——”
“在!”抹布应声落地,琳琅俯身去捡,却没站稳,一头撞到了桌腿,额头几乎立刻就红了一片。
适时小庆子进来,见到此景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搀扶:“琳琅姐姐,怎的这般不小心。”
琳琅心虚地瞥了一眼刘拂越,双手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好。胡乱拍打了几下衣服,便抓着抹布慢吞吞走到刘拂越面前,嚅声问道:“女郎有何吩咐?”
刘拂越本打算让她端杯茶水来,想了想,忽然改变了主意,自己下榻去倒。怎奈小庆子眼疾手快,刘拂越还没走到桌案旁,他已经倒好茶水候着了。
茶是半个时辰前冲泡的,水依然温热,刘拂越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琳琅,你若身子不适,就去歇着吧,这里有小庆子伺候。”
“奴婢并无大碍。”琳琅低下了头,不敢看刘拂越。
算日子,离开明府已经两个多月,刘拂越以为她是思亲了,就没想太多。
一杯温茶下肚,小庆子紧忙添满,嘴里念叨着:“奴才听闻个事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就是怕主子听了不高兴。”
这试探的语气,分明吊人胃口,迫不及待想让刘拂越知道。刘拂越心里暗自琢磨着,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说来听听。”
小庆子尚且没开口,琳琅陡然扬声提醒:“小庆子!你不是说宫里的地图做好了,要呈给女郎看的。”
话头未启先断,小庆子差点闪了舌头,犹豫片刻不敢吱声。刘拂越扫了一眼二人,心下更加好奇了:“先不着急看地图,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自威,琳琅登时红了眼眶。
小庆子顶着压力噗通跪下道:“陛下昨夜……把高美人叫到了养居殿……过了一宿……今儿下了早朝,便下旨给高美人不少赏赐,这工夫应该都送去栖霞宫了。”
末了,小庆子轻飘飘地又添了句:“奴才听守夜的说,连夜琴声不断,想来并没有宠幸。”
帝王守孝至少二十七日,现在尚在守孝阶段,自然不会宠幸女人。
刘拂越的表情几乎没变,片刻后,她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自打入宫,陛下待高美人与别人不同,宠幸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顿了顿,懒洋洋地吩咐道,“小庆子,去把你画好的地图拿来给我瞧瞧。”
小庆子应声要走,琳琅也着急离开:“给女郎熬的粥想是好了,奴婢去盛一碗来。”刘拂越不觉得饿,可想想吃些粥腹痛应该会缓和一些,便由着去了。两人出门后窃窃私语,听不清说了什么,她也不在乎。
回到榻上,刘拂越拿起书继续翻看,奇怪的是,眼睛明明一直盯着,却好久都看不进一个字。
第二十二章
蓟京西南有山,名曰遥望,山下有水,名曰渡海。蔡华嫦便住在渡海之畔的竹屋中――竹屋是江聿赏给她留京暂住所用的。
这里遍地药材,附近的百姓大多不懂医理,即便采到草药,也以为是寻常野草,弃之如敝履。蔡华嫦住下后如获至宝,房前的院子里摆放了好些木架,堆得满满当当。她时常将一些打理好的药送人,也曾有猎户请她治病。由于不收诊费,日子久了,便有人心怀感恩,唤她“神医”或“女菩萨”。她推辞过几次,见无果,便由着去了。
半日倏忽而过,眼看风云变幻,蔡华嫦连忙把药材收进屋。听到身后有动静,约莫婢女清儿送药该回来了,她头也没回就说:“近来天象反复,看样子又像是要下雨了,快来帮我把木架抬进去。”
身后之人似乎一动没动,片刻后应声道:“蔡姑娘,宫里传来消息,明日大内官便会亲自接姑娘入宫。姑娘若有细软,趁今晚拾掇了吧。”声音低沉,是个男人。
蔡华嫦回身,来人虽是寻常布衣扮相,相貌平平无奇,气质倒是不俗。她认得他,此人是江聿派来保护她的。
手中的药材无声掉落,蔡华嫦弯腰打算拾回,想了想作罢,随即心不在焉地颔首施了一礼:“多谢壮士。还请壮士回禀大内官,民女自当在此静候。”
那人离开后不久,清儿就回来了。然而为时已晚,雨珠急速落下,院中少数药材被收进房内,余下的大半只能眼睁睁看着被雨打湿。
“好可惜,这些药女郎采了好久的呢。”
半空雷声滚滚,雨铺天盖地,山川河流都变得模糊了。清儿半是焦心半是惋惜,蔡华嫦却只是静静地望着。
“明日进宫,应该是不回来了,来时带的东西整理一下。至于这些药,恐怕没机会送给猎户们了。我会同大内官商量,他若愿意,便交由他处置。”眼睛瞥到地上一株孤零零的草,蔡华嫦弯腰捡起,骤然想起一件事,“把止痛的药带上,若是遇上明姑娘或者她身边的丫头,留给她们用也好。”
清儿应和后叹一声气:“前路茫茫,女郎还一心念着别人。”
蔡华嫦弯了弯嘴角,笑意极浅:“毕竟缘分一场,她的命是阿娘救的,我这么做,算是为阿娘了了一桩心事。”
刘拂越被救起后,一些大夫介于男女有别不愿医治,愿意出手救治的却医术不佳。耽搁了两日,明澜的表兄找到了蔡华嫦的母亲。第一日,蔡华嫦同母亲一起去的,那时见到了刘拂越的模样,对她怪异的着装尤其印象深刻。之后为了留在家中照顾病弱的哥哥没再去,刘拂越究竟是何来历,蔡华嫦并不清楚,但总之不是明澜就对了。
没想到数月后再见面,竟然是在同行蓟京的路上。更没想到,刘拂越一跃变成了明澜,成了富家女公子。
入宫当晚,刘拂越逼问她为何出手相救,她不想当面拆穿引发不必要的麻烦,遂才说“瞧着面善”打发过去。不晓得刘拂越可曾听出话中的含义。
蔡华嫦道:“她的模样太过抢眼,即便眼下明珠蒙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