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四这日,易家正堂和偏厅里摆了十来桌的酒席,除却亲朋好友,四邻街坊,易峋与易嶟的同僚,也来了不少。
甚而,还有一些朝里的文臣武将、世家子弟不请自来。
易家兄弟两个算是朝中新贵,不说易峋同陈长青的关系,便是他的救驾之功,那便是旁人不能及的。
虽说眼下皇帝并未封他什么大官,但拿膝盖想也知道,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的。陈长青那当年,不就是因为替皇帝办了几件要紧的差事,才有了今日这地位么?
这份差事,的确凶险,却也能立大功。
故而一时里,易家宅邸门前,车水马龙,宾客云集。
令人意外的是,宁王与宁王妃夫妇竟也到了,一同来的却还有太子妃苏婉然。
这些皇亲贵胄,平日里只同世家往来。因着他们的到来,易家在众人眼里,更有几分不同了。
易家兄弟两个,尤其是易峋心中也颇为疑惑,他们谁也不曾去请这些人。
但贵客登门,总要好生招待的。宁王留在外堂上,宁王妃和太子妃自然迎进了花厅。
苏婉然跟宁王妃本是姑侄,自然就在一处,而旁的女眷众星拱月一般的围拢着她们。
这些女人,满嘴的阿谀奉承,一时说宁王妃保养得当,风韵不减,一时说苏婉然闺阁风度,贵气出众。
跟她们在一起的,却还有一名青年女子,生的眉清目秀,虽也是小姐装扮,但衣着饰品却简单了许多,众人也不知她是何人,便只同王妃与太子妃说笑。
堂上群雌粥粥,热闹非凡。
片刻功夫,胡娘子便过来说道:“我们家夫人带小少爷来见诸位夫人了。”
众妇人顿时一静,齐齐望向门口。
约莫片时,就见一艳丽少妇抱着一个大红绸缎襁褓,缓步走来。
今日是易家小少爷的满月酒,众人当然是要见见孩子的。秦春娇出了月子,便抱着孩子出来见客了。
她今日打扮的十分娇艳,穿着一件玫瑰缂丝赤金纽子对襟夹袄,下头穿着一条掐金丝的鹅黄色盖地棉裙。腰肢已然收了回去,依旧是窄窄的只盈一握,挂着一条芍药流云如意流苏,随着她走动,摇摇晃晃。
头上的发髻高高盘起,乌油亮泽,发髻上戴着一串金镶玉凤衔牡丹步摇,衬的头发愈加黑亮起来。
苏婉然冷眼看着,秦春娇经过这一场生产,似乎没有丝毫的磨损,甚而比当初在相府里时更添几分的风韵。她怀里抱着个孩子,面容白皙红润,笑得明艳动人,这一幕却分外的扎起了苏婉然的心口来。
连这个婢子都有孩子了,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苏婉然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灼烧着,偏偏一旁几个妇人的叽喳传进了她耳中。
“这易家的大夫人,可生的真好。瞧这花朵一样的小脸,柳条一般的身段,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这难怪,易家老大那么疼她,什么都听她的。我听说啊,这易家上下差不离都是她说了算。”
“这个啊,我估摸着,都是那玉容膏抹出来的。那个养颜玉容膏,就是易家铺子里售卖的,轻易可不好买了。我打发人来问了七八次,总是没货,好容易才得了一盒子。也就涂了半个月,这脸上的皮肤还真就白嫩了不少。你想,她必定有些独到的秘方,这么天天保养着,那能不好看么?”
“话是这么说,人家能琢磨出这些东西来,还把自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是本事呀。这整个京城里,千金小姐是不少,这么能干的,你还真挑不出几个来。”
苏婉然听着这些话,更觉得刺耳难忍。
正巧此时,秦春娇抱着孩子走到了宁王妃跟前,含笑说道:“多谢王妃、太子妃娘娘,屈尊降贵,赴小犬的满月宴。”
宁王妃寒暄了几句,便看向那襁褓之中。
易晗已满一月,脱去了刚出娘胎时的样子,生的白白胖胖,两颊粉嫩嫩,肥嘟嘟的,一张小嘴水润殷红,小胳膊小腿都像藕节一样的白净滚圆。
看见这样一个可爱的婴孩儿,纵然是宁王妃这样的人,心里也觉得喜欢,口里便笑道:“真是个好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大出息的胚芽。将来啊,必定是个大富大贵的人。”
她说着,想到这孩子就是她将来的孙子,是她将来的倚靠,心中就更高兴了。
第149章
秦春娇哪里知道她这段心思,只当是个吉利的客套话,笑着虚应了几声。
家人宋青进来,低声报道:“太太,外头客人也想见见小少爷。大爷让我过来,抱了小少爷过去。”
外头都是男客,秦春娇出去便有些不大方便了。
她将襁褓交给了宋青,把棉被仔细掖好,细细叮嘱了许多事情,才放了宋青过去,却还兀自不放心的张望着。
后面,刘氏同宁王妃说了几句日常闲话,无过是孩子几时出生的,落地的时候多重之类。
刘氏一一作答,也有几个青年贵妇,嫁人几年不见消息的,悄悄的问秦春娇要些没用完的私人物事。这是本朝风俗,算作讨个吉利。
苏婉然冷眼看着,将胸前的一串玫瑰挂珠几乎捏碎。
这时候,偏有个没眼色的小妇人,想着两边卖好,便向苏婉然道:“太子妃娘娘,您也跟易夫人要个什么,讨个吉利,说不准来年就有好消息了呢?”
苏婉然眉毛微微一抽,这话简直是狠打了她一记耳光,这不是在说她生不出来孩子么?
她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如芒在背,羞耻不堪。
秦春娇倒也没料到这妇人忽然会这么说,她深知苏婉然的脾气性格,便料到她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然,苏婉然漫步上前,向她一笑,淡淡说道:“易夫人才过门一年,就喜得贵子,果然可喜可贺。”
秦春娇晓得她不会只说些泛泛的吉利话,没有言语,静等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苏婉然浅笑道:“然而,咱们这样的人家,最重视的便是开枝散叶。易夫人有了小少爷固然是好,但到底还是单了些。不知易夫人,有何打算?”说着,她忽然垂首一笑:“看易大人的后宅,是连个年轻一些的婢女都没有。易夫人这驭夫的本事,想必是不小。你出身原本不高,有些小家子脾气是难免的,但到底今非昔比。你做了官家夫人,总要撑得起这局面才好。不然,人会说我们苏家管教无方,出去的人竟然只会拈酸吃醋,不顾大局呢。”
这番话里的意思,便是问着秦春娇,打不打算给易峋纳妾了。
按理说,时下的风俗,当家的主母确实可以做主为丈夫纳妾,但大多妇人若非无可奈何,实在没有子嗣后继,不会行此下策。偶尔,也会有妇人为标榜自己贤惠,为丈夫纳妾的,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