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书道:“鹤青是不是没给你买胭脂?”
“没。”陶然然懵了一下,摇摇头。
陆远书拍着膝盖,道:“我就说。”
陶然然一脸茫然,道:“叔公此次前来,不会就是问这事吧?”
陆远书笑了笑,“是的。”
陶然然:“……”
“有些事,不能单看表面。”陆远书正色道,“鹤青媳妇,鹤青并非无情之辈。”
陶然然这才反应过来,道:“可他那日对沉舟说的那些话,还不算无情?”
陆远书闻言,长长叹口气,道:“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莫复归而起。”
陶然然眨了眨眼,道:“叔公若不介意,可否告知一二?”
陆远书拂了拂袖子,想着陆鹤青被自家媳妇儿误解躲在书房的冷清模样,想来也是可怜,那便大发善心帮帮他好了。
九年前,莫复归继任四安宗主之位,仙门百家纷纷前往三山城,以示祝贺。
时任众玄宗主的陆南君携家眷前来道贺。
陆夫人转头看向趴在陆榆肩头的陆沉舟,柔声呵斥道:“遇儿下来,哥哥不好用膳了。”
陆沉舟紧紧攥着陆榆的衣服,笑问:“真的么?”
陆榆一手拖住陆沉舟,表情柔和,道:“不碍事。”
“你如此惯着他,当真是不妥。”陆夫人无奈道。
陆沉舟在陆榆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喜欢哥哥。”
年幼的陆榆几时经历过这种,俊脸一红,把陆沉舟抱下来放地上,别过头,道:“我不喜欢你。”
陆夫人拿起手绢将陆榆脸上的大块口水印被擦去,然后将陆沉舟抱在怀中,道:“好好坐着。”
莫复归举杯而来,笑道:“陆宗主一家,当真是其乐融融,着实让人羡慕。”
陆南君回道:“莫宗主客气了。”
莫复归眸里掠过一丝异色,伸手摸了摸陆沉舟肉嘟嘟的脸蛋,道:“两位公子长得很是俊俏。”
陆沉舟忽然大声哭起来,直喊:“娘,疼啊疼。”
陆夫人连忙安抚着。
莫复归带着歉意地看着陆南君,道:“都怪莫某。”
陆南君客气地回道:“小儿年幼,不懂事。”
莫复归转身去了别桌敬酒。
陆榆黑白分明的双眸紧紧盯着陆沉舟脸上那颗小小的红点,眉头紧蹙。
“母亲,将弟弟松开。”陆榆开口道。
陆夫人只当是陆榆想要哄陆沉舟,便摇头拒绝了,道:“你先吃着吧。”
“将弟弟松开,给我。”陆榆再次重复道,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与颤抖,边说边起身准备将陆沉舟抢过来。
陆南君轻轻拍了拍陆榆的后脑勺,不解地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夫人一声惊呼。
只见陆沉舟面色铁青,双眼通红,嘴里咬着一只好看的玉手,上面沾染着猩红。
陆榆呼吸一滞,将陆沉舟踹开,搂着陆夫人,唤道:“母亲。”
陆夫人强忍着痛,问道:“遇儿,怎么了?”
此时的陆沉舟,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逮人就咬,之前还觉得陆沉舟可爱懂事的人纷纷躲避。
莫复归闻声而来,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中邪了。”一人回道,说完,只见许多符纸飞向陆沉舟。
陆南君上前,拦住陆沉舟,唤道:“陆遇。”
陆沉舟根本听不见,抱住陆南君的大腿,狠狠咬下去,很快,只见鲜血滴在地毯上。众人面色苍白,急忙往外逃。
陆榆拔出腰间的剑,运力准备朝陆沉舟刺去,却不料手腕被人抓住了。
陆夫人摇摇头,虚弱道:“鹤青,不要,那是你弟弟。”
陆榆皱眉,道:“他被妖物附体了。”
陆沉舟松开陆南君,疯狂地往外跑去,陆榆见状,只能跟上去。
眼瞧着陆沉舟没有停下的打算,前方似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般,拼命地朝一处跑去。
“不好!他进了锁魂墟。”一人说道。
四安先祖是刽子手,因生平刀下亡魂多,难免被冤魂缠身,是以便设了锁魂墟,将所有亡魂锁在此处,少说也有几百年了,里面的亡魂不计其数,怨气滔天,平日里都没人敢往这走。
莫复归站在锁魂墟入口,看着消失的陆沉舟,转身对陆南君说道:“陆宗主。”
陆南君沉声道:“莫宗主不必多言。”说完,抬脚准备前往锁魂墟。
陆榆伸手拦住去路,道:“父亲,不可。”
陆南君弯下腰,摸了摸陆榆的脑袋,道:“好好照顾你母亲,父亲去将你弟弟带出来。”
“锁魂墟凶险万分,父亲不可冒然前去。”陆榆坚决道。
“陆公子所言极是,陆宗主,还需三思。”莫复归劝道。
陆南君深深望了眼莫复归,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莫宗主,当真做的不错。”说完,推开陆榆,毅然而然地走进锁魂墟,临走时在陆榆周身布下结界。
陆榆狼狈地跌坐在地,隔着结界,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南君消失在黑暗中。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锁魂墟入口隐有身影走出来。
还不待人仔细看清,一只白色的仙鹤飞来,陆沉舟小小的身子趴在上头,身上背着一把剑。
陆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沙哑:“父亲。”
陆沉舟双眼禁闭,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上面沾满鲜红,静静躺在地上。陆榆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跑回大厅,背起陆夫人直接飞走了,至于陆沉舟,被莫复归派人送回去。
陆夫人醒后,得知陆南君死讯,整个人便如失了魂般,静静地坐着,一日趁人不注意,悬梁自尽了。
陆夫人走后,陆榆默默地坐了一天,操办完丧事后,将陆沉舟关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从此对他不闻不问。
陆远书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自嘲道:“果真是年纪大了,说到这些就情不自禁地掉眼泪。”
陶然然转头看向四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鹤青这孩子,心里藏了太多东西。”陆远书感慨道,起身拍了拍陶然然肩膀,“好好过日子。”说完,便离开了。
陆榆站在孤鹜居门口,眺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然然沿着墙壁,慢慢地挪动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去。终于走到陆榆身后,踮起脚准备蒙住他眼睛,不料陆榆突然转过身,手一伸,将人带入怀中。
“投怀送抱。”好听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陶然然撇撇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榆眉眼一弯,道:“还生气?”
陶然然后退一步,离开陆榆怀抱,伸出手,道:“东西呢?”
陆榆不解,道:“什么?”
“方才叔公说让你送胭脂安慰我,至今也没收到。”陶然然道。
陆榆一顿,道:“没买。”
“哦。”陶然然转身,“那我先走了。”
人还没走出三步,又重新被抱住,“我带你去。”
傍晚的秋水城很是热闹,街道旁的烛火次第亮起,天边还残留着的晚霞与微弱的烛光构成一幅温馨的画卷。
陶然然走在陆榆身侧,脑袋不时转向四周的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