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德里希皱紧眉头,“我不介意为你做这些,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咬紧下唇,“我想突然非走不可,爱德华先生你是有什么麻烦了吗?我能帮的都愿意帮你,是发生什么……”
爱德摇摇头打断对方,然后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对方微微发抖的手背,这一刻亡路人自己反而像是在给海德里希力量。
“谢谢你愿意让我托付这些事的,阿尔冯斯。”爱德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在见面吧。”
说罢,爱德立刻挥了挥手像是有意要切断海德里希欲言又止的话语,便快步跑到楼梯间下楼。致谢、致歉、应有的解释都那么敷衍,爱德跑下楼时心里洋溢其一阵愧疚,但海德里希总会让他想起小火苗和杏仁馅饼,而他的眉眼又让他想念另一个阿尔冯斯。
第二天一早,爱德办完了必要的手续、收拾了必要的细软,还是在找到第二个房客前离开了那间左邻化圌工圌厂右贴墓园、早就不该待下去的空荡公寓。他提着当年提进来的行李箱赶到研究所,等候在人事部门口小心翼翼避开熟人向他们请了长假,一直断断续续、躲躲藏藏拖到中午之后才终于有了空闲赶去机场。他下飞机时,天色已然暗淡,他在交通转点附近的小食店随便往肚子里塞了些吃食,便搭上了开往刘易斯顿的长途车,这时距离昨天的变故还仅仅过了24个小时。一路上他坐在车厢中望着窗外家乡的晚霞,爱德华觉得自己再次成了自己时间中的看客,站在身后毫无波澜地张望着迅速变化飞风景,又转而走过昨天罗伊同自己一起走在白雪纷飞的山间小路、在缆车中探过身试图亲吻自己的时间——画面转瞬即逝,如今看来恍如隔世。等爱德兜着圈子走到自家、并发现家里没电没天然气宛如鬼宅时,已经是又一个天黑了。
“你竟然没弄丢钥匙?”温莉端着一杯热牛奶一个人独自喝着,无视爱德犀利的白眼自顾自地说下去,“阿尔不许你总把钥匙藏门毯下,你看还是有用的嘛!”
“屁啊!我才没找到。”爱德做了个鬼脸,然后大口将马克杯里的热可可灌入腹中,“如果真的放在门毯下,那肯定不会弄丢!可偏偏阿尔硬是要我收起来,所以我果然找不到了。刘易斯顿这乡下地方可比西雅图冷多了!我硬是在门外白白吹了那么久冷风!”
工科女发出了钻头般的嘲笑声,“爱德你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所以呢?最后你怎么进去的?”
爱德撇撇嘴,把脚伸向暖炉,“当然是爬窗啦,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幸亏小时候半夜爬出去玩的事儿没少干。”
“小时候能钻的窗你现在还能?爱德你真的没长个儿啊。”
“你这个女人!我真是受不了你!”
闻言少女一仰身倚靠在了工作台上发出了欢笑声,加热中的仪器在背景音中轰轰作响。爱德华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自己的青梅竹马,气鼓鼓地放下马克杯,干脆盘着腿坐到了火炉前,伸出手试图汲取更多的暖意。“都快3月了,怎么还那么冷?说好的全球变暖呢?”爱德嘟着嘴抱怨起来,“别的时候也就算了,那么冷的天,阿尔偏偏还把家里的电气都停了,爬进自家都过不下去。”
温莉耸耸肩,“你还好意思抱怨阿尔,两年来你才在家过过几天啊?”说到这,这女人居然还真的说上劲儿了,无视爱德的死亡凝视掰着手指数起日子来,“前年圣诞节的时候你说你从实验室请了3天假,其中一天半都花在路上。去年你到枫叶国出差,途中在博伊西停留一晚上,你回家坐了一小时。好啦,今年干脆都没有回来过!”
“哇靠,我都是在工作好不好,又不是在浪费光阴!”爱德气恼地抬眼,眼睛被炉火映得闪闪发亮,“而且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少女哼了一声,一甩长发转身看向自己的作业台,爱德蒙在气头上,还没等到挤出什么可以乘胜追击的话,一阵翻天覆地的倦意就随着久违的暖意爬上了身体。
少年垂下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暖意附着在冰冷的衣物上显得异样得违和。一时间方才还吵闹的房间归于平静,热可可的香味缭绕着隐隐的焦味。少女戴上作业眼睛重新操圌起了霍霍作响的钻矬,嗡嗡的震动声在室内化为平淡的白噪音,宛如流水放松人的躯体。爱德一时间差点泛起睡意。
温莉突然说,“爱德,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爱德愣了愣,旋即撇撇嘴,“回自己家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研究所正好有个空档,我回来给妈妈扫扫墓啊。”
“但是……”
少年皱着眉抬起头,迎着呼之欲出的疑问和指责怀着满腔回击的话——却扑了个空。穿着工装的金发少女背对着自己,作业声隆隆不止,说出来的话却一半无疾而终在了空气里。然而此刻,爱德非常清楚她未能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他不作答也是因为没有办法就这样回答她。
为什么要走?
夜已深,温莉还在工作时忙碌,而爱德则抱着枕头和借来的电热毯在楼下的沙发上度过了第一个入眠之夜。黑暗中能隐隐看到楼上投来的熏黄灯光,机械运转的声音朦胧而柔和,少年蜷缩在被褥间,电热毯的暖流包裹着他,宛如含情脉脉的怀抱。
论道理,爱德确实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不如说他的不辞而别,也许反而会激起老师和同事的困惑甚至不满。事实上,他才下飞机没多久,伊兹密就心急火燎地打来了电话,爱德再三圌保证自己只是趁机想休个假、很快就会回来,才勉强让她答应不立刻冲到爱达荷把自己打到失去右手和左腿。
麟那里倒是爱德主动发的短信。金毛少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告知他自己已经把房子退了,甚至还故意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他当时突然和野男人搬出去的不满,满心期待着他后悔莫及的痛哭求情。不料对方看得极开,不仅没生气,甚至还劝爱德在短暂的假期中放飞自我,俨然一副“我有对象我有理”的流氓姿态。爱德气得差点不肯把麟传过来通讯进化的闪光耿鬼还给他。
简而言之,此刻他留在研究所虽说没有太大意义,但离开亦不能改变现状。打击固然惨痛,可也远不是他们这些老司机没经历过的稀罕事,他的老师、朋友、同僚都在努力地从打击中恢复元气。而爱德华,他不能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人,也不能弥补已有的损失。他的走,根本没有理性上的依据。
爱德第二天就跑去社区办好了家里水电煤使用等的一系列事宜,然后随着搬家公司陆续运来的行李,又开始着手安顿宅中的家什。那么忙忙碌碌,爱德居然也不知不觉在家里消磨了好一段时间,白天躺在家里重读小时候看过的书,傍晚出去遛弯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