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等你回来。”
张衍点头,目送他法身散去,袖袍一拂,抹去一切多余的气机,而后身形一掠,离开了这处地底空窍。
此时凤来山外正下着大雨,成江江水浪涨,水流澎湃,阴云连绵着远处的苍山,乌压压一片。
张衍来到先前落脚的山崖之上,正要如法炮制,抹去残留的气机,心中却莫名地被扎了一下,不觉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娉婷的影子立在林中深处,曳地的红裙在雨中像是化开的朱砂。
张衍心中一凛,清鸿玄剑铮然而出直钉过去,却只削断了一片林木,不曾带出半分多余之人的气机,仿佛刚才那一眼,不过是恍惚间的幻觉。他来到那人影所在的位置仔细查探,终是没有寻得更多痕迹。
他眉头紧皱,当机立断,清除了四面所有可能的痕迹,纵身离开此地。
直到那一股玄气彻底远去,锦衣华服的青年才至一棵老树后缓步而出,将指尖隐匿气机的法符烧去。
周雍背着手,来到那悬崖边缘,瞧着下方滔滔江水,笑意渐渐收敛。
“如何不出手?”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他二人不过是分身化影而出,何必动手?”周雍笑道,“倒是你,险些被那张衍察觉。”
“若他二人一直不肯正身离山,你岂非永无动手之机?”声音的主人语气寡淡。
“那处地界尚未炼成,哪怕今日他二人正身而出,也非是动手的时候。”周雍漫不经心地与那个声音攀谈,“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
“你总有许多废话说辞。”声音微微一哂。
周雍回转过身,看着那张与自己几乎无甚差别,只是眉目更显柔和妩媚的脸,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所以说,你才是上人的得意之作啊,幼楚妹妹。”
五百八十一
大雨之中,两张一般无二的脸无声对峙,雨水打湿女子眼角的胭脂,滑落红泪似的一行水迹,乍一看像是披着嫁衣的偶人。其实是不一样的,同样的眉眼,却一个鲜活一个僵冷,迥异得惊心动魄。
“用那种人一样的称呼……你是在叫我吗?”女子稍稍抬眼,漆黑的瞳仁里半分情绪也无。
周雍端详着那张再如何描画妆容也难掩死气沉沉的脸,仿佛惋惜,又仿佛讽刺:“你这个样子真不像是活着,和死物又有什么分别?”
女子的声音无波无澜:“人才需要活着,我们并不需要。”
周雍挠了挠眉骨:“真不该带你出来,我以为你见了曾经的夫婿还能多出些有意思的反应。”
“你是说刚才那个人?”女子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当然,”周雍拊掌一笑,“要我说幼楚妹妹确实是好福气,那张衍虽然脾气差了些,又屡屡坏我玉霄好事,不过模样可真没话说。”
女子微微点头:“那你也去嫁了他,便也有一样的福气。”
“……”周雍一噎,不死心地揶揄,“你便当真全无想法?”
“我们是死物,并不需要这种东西。”女子目光木然,话语也是木然,“你为何觉得,如人一般活着就是好,如物一般待着便是苦?人求长生,最后也不过还归无我,与物何异?我等已是大道造化之精,如何还要缘木求鱼?”
周雍的笑意在雨中渐渐冷了下来。
“死物……呵,死物。”良久,周雍才又一次轻笑出声,眉尖却狠狠一跳,左手摩挲着右手小指的玉戒,“走吧,也该回去了。”
“那两人之前曾往成江下面去了,为何不去探查?”女子立于原地不动。
“幼楚妹妹,你既不需要想法,怎地还这么多问题?”周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向那成江水浪微微一哂,“那齐云天与张衍来此还能为了什么?左右不过是人劫之前来探查一番那定界针罢了。莫说是他们,只怕不日还会有其他人也到得此地,行此之事。至于下去查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定界针对气机最是敏感,你猜你这副弱风扶柳的模样下去会发生何事?”
周雍回头看了眼那张麻木不仁的脸:“回山之后,让贤扬老弟再跑上一趟便是……看来劫关渐近,齐老弟也不似从前那般稳如泰山了。”
张衍甫一归得溟沧,便觉渡真殿方向传来一阵气机翻涌,似有某种清正刚锐的力量跃跃欲试。其形不定,其意如剑,磋磨之间愈磋愈勇,随时都有一飞冲天之势——宁冲玄于渡真殿小界闭关多年,一直极少有气机外露,不曾想今日一反常态,锋芒毕露,想必修行已是到了关口处。
他驻足静观片刻,忽感一片凛然威压如浪潮般铺荡开来,天穹随之一震。
眨眼之间,成千上百道剑光自渡真殿冲天而起,张扬交错,恣意盘旋,最后于天中汇做一股,自穹宇劈过。
天光落下,与剑光相和,依稀有人手执法剑,凌云破障而出,统领万千剑光。
张衍虽不如何了解那《云霄千夺剑经》是何门路,但只观宁冲玄这初入洞天之势浩荡清朗,剑意通彻,便知成就不凡。
他正专心思量,一尾水龙兀地自龙渊大泽中一跃而起,口衔明珠,鳞爪飞扬地到得他面前。他早已见惯不惊,知是齐云天传信,抬手将那明珠招来,水龙随之散去。
“这《云霄千夺剑经》有别于其他法门,修行时讲究一个先抑后扬,若是不得领会,则有过刚易折之险。”正德洞天内,孟真人高居飞鸿台上,将目光自远处收回,重新审视面前的一方棋盘,“不过如今看来,宁冲玄已过此关,只怕来日成就造化,未必逊于前代渡真殿殿主。”
齐云天看着不过了了落了几子的棋盘,于边角处布下一子:“虽是同修《云霄千夺剑经》,但卓真人意在朴拙,宁师弟却更见锋锐。”
孟真人点头认同了这一句评价,紧跟一子:“渡真殿那厢,可已安排妥当?”
“是,弟子与渡真殿主定下,待得宁师弟入得我辈之境,按其资历功行,当可担渡真殿左殿主一位。”齐云天安然答复,“渡真殿主方才归山,弟子已是传信过去,待他安排好宁师弟之事,自有掌门师祖与孙师叔告之人劫诸事。”
“方才正说到定界针之事,”孟真人落子扳了一步,“此行如何?”
“一切无碍。弟子验过,便是有心之人前去查探,若非灵崖上人那等修为,只怕也看不出什么。至于九还定乾桩,弟子也已送去吉襄平、甘守廷二人处,如今宁师弟成就洞天,不日便可督促他们动手。”
孟真人赞许一笑:“此事极是关键,如今也算落定得顺遂,你辛苦了。”
“攫取地气之事,日后还需劳动宁师弟。”齐云天另择一角下子,“至于旁的,弟子也不敢居功,全赖渡真殿主从旁襄